他打量司机,皱起了眉头,低声问朱和平:“陆伟是四川人吗?”
朱和平摇摇头道:“啊?不是啊,怎么?”
郎世明似乎松了口气:“没事儿。同志,接着走吧。”
司机停住脚步,低头整理脚上的鞋,含糊地说了一句:“真麻烦。”
朱和平忽然拍了拍郎世明:“我想起来了,陆伟的老婆好像是四川人。”
郎世明猛地喊道:“小心。”
此时司机已经跳了起来,手里挥舞着一把匕首扎进了反应不及的朱和平腹部。朱和平大叫倒地。司机转身扎向年轻郎世明,两人搏斗了起来,但是司机明显有功夫,很快把年轻郎世明按在了底下,匕首一寸一寸地刺向了郎世明的眼球。忽然,司机嘶吼了一声,翻身倒地。只见他的左手臂上死死地咬着一只尺许长的蜈蚣。
郎世明趁机夺下匕首,插进了司机的腹部,然后一脚把司机踹到了一旁。司机不停嘶吼,似乎很痛苦,又无力反抗。郎世明快速地从自己背着的包里翻出了一个箱子,哆嗦着把里面的一个药瓶打开,咬牙给自己注射了一针。这时能看到他右手也红肿了一片,是抓住蜈蚣的时候被咬的。
随后他连滚带爬的冲到朱和平身边去看他,朱和平喘着粗气一脸痛苦地问道:“为、为什么?”
郎世明愤恨地瞥了一眼苟延残喘的司机骂道:“他就是陆伟。”
朱和平一惊,随即没了力气:“真没想到。”
陆伟在不远处强忍痛苦:“救、救我。”
郎世明轻轻放下朱和平,跌跌撞撞地走向陆伟:“咬你的是越南巨人蜈蚣,放着不管,你很快就会毒发。”
陆伟喊道:“救救我。”
郎世明笑道:“可以。我有药,可以解毒。”
陆伟哭诉道:“我错了,对不起,救、救我。”
郎世明冷笑道:“你告诉我,是不是你们杀了我老师?朱加木!”
陆伟喘息犹豫着。郎世明看着他笑道:“你不说没关系,我们能找到你,也能找到其他人。”
陆伟赶忙摇头道:“别……别……我说,是我,不不,是我们把朱加木放到那里不管的。”
郎世明问道:“为什么?”
陆伟迟疑了一下:“因为他疯了。”
郎世明暴怒,上去给了陆伟一脚:“你他妈才疯了。”
陆伟倒地喘息:“我没骗你……他要害死我们所有人……就因为一个完成不了的任务……他要报效国家,我们也想……可没人想死啊……救救我。”
郎世明还要逼问,忽然朱和平发出一声呻吟,他赶忙奔到朱和平身边喊道:“和平,坚持一下,我马上带你去医院。老师是被他们害死的,我们是对的……。”
朱和平一把抓住了他道:“世明……替我、替我照顾儿子……别、别让他……别让他……学坏……谢谢……谢……。”说完他忽然手一松,断了气。
郎世明转身想去陆伟那里,可一起身就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郎世明慢慢恢复知觉,一睁眼就看见陆伟满脸黑气,双目圆睁已经僵死了。他再回头,发现朱和平的死也是真的,忍不住失声恸哭了起来。
随后,他将朱和平的尸体拖进了一个深坑,他站在旁边一脸悲愤地望着朱和平的脸。良久,他将一堆土推在了朱和平脸上。
郎世明颓然道:“如果不是我执意要找陆伟,和平也不会死。我当时真的希望死的人是我,不是他。我把和平的尸体埋了。打扫了现场,把我在现场的所有痕迹都清理掉了,所以当地警察一直觉得是和平杀了陆伟。好在,他们还不算太蠢。”
郎世明坐在椅子上,一脸陷入回忆的神情:“我当时留下和平的血,就是想有一天,老师沉冤得雪的时候,和平还能感知得到。我真没想到我会用他的血帮我脱罪。”他苦笑一声道:“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冷静理智的人。可惜,从来都不是。”
丁春秋敲敲桌子,提醒一旁听入神了的江小白继续记录:“您当时为什么不把实情说出来呢?”
郎世明轻叹一声道:“小丁,陆伟死了,我什么证据也没有。更重要的是当时我一心想报仇。给老师,也给和平。”
丁春秋皱眉问道:“这么多年了,您真的一直都没意识到这种报仇的方式是错的吗?”
郎世明沉默片刻:“很多错误背后都有个正确的理由,那个理由越正确,犯得错可能就越大。”
丁春秋下意识看了眼玻璃墙。此时郎世明沉声:“李卓也是我杀的。明川一直在李卓那做催眠,他以为是为了小时候被抛弃的事。这种事可大可小,要是形成心理问题,是要影响他当法医的。”
丁春秋说道:“明川的心理没问题对吗?”
郎世明点点头:“他是那么开朗的一个孩子,怎么会有问题?是我收买了李卓,让他告诉明川他心理诊断有不好的倾向。李卓确实也一直在给明川做心理诱导,只不过,我们真正的目的是让他忘掉我。他其实很小的时候就见过我。是我把他从孤儿院领出来交给明熙抚养的。很多人长大后会忘掉三岁以前的事,也就不需要做催眠了,但明川不行。”
郎世明侧头看向旁边的玻璃墙,目光透过单面玻璃,精准地与另一边的明川对视。
郎世明声音低沉,看着玻璃的方向缓缓开口:“因为那时候和平死了,他对我非常依赖。可我得替我老师,替他爸报仇。我不能把他带在身边。”
丁春秋顺着郎世明的目光看向外面,有些艰难地开口:“后来我们查到李卓,所以你就杀人灭口?”
郎世明收回目光,看向丁春秋:“没错。你们查到他头上了,我没办法,只好把他也杀了。我准备带着这个秘密进棺材。没想到还是被你们发现了。李文正,吕秀梅的死,也都是我策划的。我不想让明川牵扯到案子里。”
丁春秋皱眉道:“您既然为了保守这个秘密都做到这一步了,为什么还要自己报警,把我们领去那海边小屋?您不觉得这么做风险太大了么?”
郎世明长叹了一口气:“因为明川告诉我,他想结婚了。”
丁春秋、江小白与玻璃墙后的明川都一愣。
郎世明脸色浮起了淡淡的笑意:“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回听他这么说。我看得出来,他真的爱上了笔芯。我希望能看到他俩结婚的那天,所以我不能永远顶着干尸案这个雷。我必须得洗白自己。所以我就利用和平的血,设计了那个局,这样明川也不用念着出国去找朱和平当年的真相了。但当笔芯来找我求字的时候,我知道我还是没有瞒过你们。我只能绑了笔芯,为我脱身争取时间。”
讯问室陷入了沉默。明川眼眶通红。
郎世明问:“笔芯现在怎么样了?”
丁春秋默然道:“她还好。”
郎世明问道:“你知道笔芯是怎么想到要来问我讨字的吗?”
丁春秋点点头:“罗队说,她始终不相信有人连自己的名字都写错。那个明熙的熙字您从来没写对过,对吗?”
郎世明点点头,看着单面玻璃外面,笑了:“有这么聪明的女孩子陪着明川,我也能放心了。说起来,我还差点害死了她。当初她去查到那个孤儿院的时候,我煽动心里有问题的张丕林放了火,当时我确实是想杀人灭口的。万幸,那孩子命大。不然我可没办法见明川了。”
老丁愣了一下,他抬头说道:“一公交车的人啊郎叔叔。你怎么能下得去手呢?”
郎世明看了他一眼,幽幽道:“我这种人,早就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