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内气氛极其压抑,郎世明一脸平静地坐在椅子上,只是他的手上带着手铐,脚上拴着脚镣。往日里那个醉心于学术,德高望重的老顽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目光凶恶,神情阴翳的垂垂老人。
丁春秋犹豫了良久,干了这么多年警察,面对他的时候,却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他的身上被背负着数条人命。那一个案子拿出来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他一时间都有些不相信,眼前的还这一幕是着的。
此时,一直沉默的郎世明缓缓的抬起头道:“你不用问了。我会把该说的都告诉你。我曾经以为,有些事终究会埋在时光里。没想到千算万算,终究是法网恢恢,难逃一劫罢了。哈哈哈哈。”笑着笑着他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老丁想给他递一杯水,但是一想到他竟然是干尸案的凶手,不由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郎世明此时缓缓道:“三十年前,根本不是朱和非要去报仇,而是我非要去。老朱那个人心慈手软,也没什么主见。所谓书生造反,三年不成。指望他啊,老师的大仇估计永生难报了。……”
老丁坐在一旁听,似乎也回到了那个三十多年前的岁月里。
一声霹雳,东南亚常见的暴雨倾盆而至。辆老旧的中巴汽车摇摇晃晃地从远处开来。一个人影忽然从路边丛林里蹿出,几乎和中巴“撞了个满怀”。此人在雨中示意司机开门让他上车。中巴司机咒骂着打开了车门,来人上车刚要往里走,却被司机拦住。
司机用当地语言问他要护照,他一愣问道:“你会英语吗?”
司机诡异一笑,用当地英语问道:“护照。”
此人犹豫了一笑,从怀里掏出护照递了过去。司机打开护照查看。上面写着郎世明三个字。
年轻郎世明看着司机,脸色不豫。司机递还护照道:“我们不能拉外国人。”
年轻郎世明皱了一下眉,又往后车厢里看了一眼,从怀里掏出几张旧版十元人民币塞了过去。
司机连连摇头:“我们不收这个。”
郎世明一咬牙,又掏了一张美金塞给了司机。司机这才示意他坐到后面去。他提着一个背包,摇摇晃晃地走到后面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人身边坐下。低声用中文骂道:“王八蛋。”
隔壁青年转过脸,但看不清面容。他问道:“你是中国人?”
郎世明一愣,笑问:“你也是?”
青年伸手道:“你来出差的?”
郎世明握住青年的手:“找虫子。我叫郎世明,你呢?”
那个年轻人笑道:“朱和平。”
一道闪电照亮车内,青年朱和平冲着郎世明微笑。
中巴停在小镇的一家破旧旅馆前,年轻郎世明和青年朱和平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下了车,冲进了旅店。
房间门被打开,年轻郎世明浑身湿透了的一边冲外面打着招呼,一边走进房间。等他关上房门,忽然敛去了笑脸,沉着脸打量房间。
房间里一片漆黑,借着外面的灯光,隐约可以看见郎世明躺在床上睁着双眼望着天花板,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几乎微不可闻的敲门声有规律的响起,竟是略微不祥的“三长两短”。
郎世明迅速起身开门,一条黑影闪进来,是朱和平。他明回头锁门,再回身,松了一口气笑道:“终于到了。”
朱和平点头:“终于到了。世明,我,我觉得有些害怕。”
郎世明皱眉道:“我是为了我老师,你别说那些没用的了。”
朱和平颓然坐到椅子上:“来的路上我想了很多,我们是不是太冒险了?”
郎世明道:“为了老师,冒多大险我都愿意。再说陆伟也未必是坏人。”
朱和平抬头看着他道:“那我们干嘛还要分头来,还要假装不认识,搞得像特务接头一样?”
郎世明坐到床上望着窗外一只一直在一盏小灯前“扑火”的飞蛾,一字一顿地:“因为老师不在了,我不想再让你冒一点儿险。”
朱和平看着郎世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二天郎世明和朱和平坐在一辆破吉普车后座,看着一个当地打扮、司机模样的人在支起的前盖后面忙碌。
朱和平低声问道:“他认识陆伟?”
郎世明点头:“介绍他的是一个差点死在漏斗网蛛嘴里的朋友。”
朱和平皱眉问道:“差点?”
“我救了他。他说这个人可靠,应该没错。”
青年朱和平点点头。忽然有人敲了敲车窗。
那个司机模样的人操着四川普通话在车外喊:“同志呵,车坏了,我们得走两步。”
两人平对视一眼,先后下了车。
司机低着头,熟悉地穿行在丛林中。
郎世明呼吸平稳,朱和平却明显不太习惯这种高强度穿越,气喘吁吁。司机低着头走得挺快。
郎世明看着他的背影问道:“你是四川人?”
司机呵呵一笑道:“乡音难改呵。”
郎世明闲聊道:“什么时候来的这儿?”
司机一顿:“五六年了吧。”
郎世明看他裸露出来的小腿笑道:“你当过兵。”
司机回头道:“你啷个晓得的?”
郎世明笑道:“猜的。”
朱和平气喘吁吁:“同志,还有多远啊?”
司机笑道:“累了?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郎世明打量了一下周围,忽然停住脚步:“同志,是不是走错路了?”
司机走了两步停住:“啷个呦,你还认识路?”
郎世明摇摇头:“我看这里的植被和遇见的虫子,不像附近有人居住的样貌。”
司机回头走近两人:“这是条近路,一般没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