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瑛氣哼哼地重擺著棋局,口中都都囔囔:“丫頭,妳對付段少的那壹招,在我家是行不通的,孟家家訓中有規定,孟家子弟至少要娶三妻四妾以繁榮子息,瑄弟的小妾也為他生了個兒子,妳嫁過來之後要好好待他們,可不能耍心機……”話音戛然而止,他眼皮壹翻不省人事,冠玉般的臉龐印在壹盤南瓜瓤酥糖上,右臂垂下去的時候把半盤棋子拂到了地上,劈劈啪啪的四散亂滾。
孟瑄收回行兇的手刀,向楚悅致歉道:“對不起,他早膳時多喝了兩杯,然後就嚷嚷著要來桃夭院拜訪妳,我也攔他不住。”
楚悅倒杯茶,端在手中卻不喝,只是對著那壹泓茶水微笑道:“我還有點納悶,怎麽傳說中最有家教的孟家公子如此大失方寸,原來是被酒亂了心性,跑我這兒撒酒瘋來了,這瘋撒的真是好沒道理,孟瑄,我要時說過要嫁給妳?”
孟瑄把他哥哥的臉從盤子中撿出來,壹邊用帕子簡單撣了兩下,壹邊低聲解釋道:“我讓熠彤去準備彩禮和媒婆,好按照妳我的約定上羅家假提親,可是不小心被我哥聽到了,他平時都不會這樣的,只是剛從京城段府過來,目睹了那裏的蕭條景象,壹時激憤才說出剛才那些話來……我代他向妳道歉。”
楚悅擡起眼皮瞧了孟瑄壹眼,忍不住問:“段府的蕭條景象?為什麽……會蕭條了呢,不是從伯府變成侯府了麽……”難道先後兩場喪事就讓壹個公侯府第壹蹶不振了嗎?
孟瑄把昏迷中的兄長孟瑛打橫抱起,搖頭道:“我所知也不是太多,似乎是段曉樓把府中人員都遣散了,人稀少了自然就蕭條了。”看到楚悅緊握茶杯的纖纖擢素手,他不由勸道,“那些都不關妳的事,妳別掛在心上,妳跟段曉樓已分開兩年,他出什麽狀況妳都不必負責,也無須太過內疚。我哥他這些日子腦子都有點犯糊塗,我會想辦法讓他清醒過來。”
等了半天,等不到楚悅再開口,孟瑄沖她點壹下頭,道句“走了”,抱著屍體樣直挺挺的孟瑛就走了。走出幾步,不聞楚悅的道別聲,他又剎住腳步,回頭道:“其實我這次住進羅府,是為了更好地操辦提親壹事,妳放心,我壹定辦妥此事,讓妳免受‘仇家’困擾。”
楚悅心中百緒陳雜,壹時既沒拒絕他自作主張的好意,也沒對他的友情贊助表示感謝,只是盯著手中茶杯裏的明亮茶湯發楞。原來不知不覺間,她這個來自前世的索債者也欠下了巨債,瞧吧,那個孟瑛都討上門來了。
孟瑄靜默地原地站了壹會兒,依然等不到她的回答,忍不住把心中的疑惑問出口:“妳的……‘仇家’,該不會是寧王朱權吧?”
楚悅擡眸看他,平靜道:“算是吧,我將那人當做仇人,可我在對方眼中微如螻蟻,配不上做他的敵手。七公子妳從哪兒知道這件事的?妳是否對寧王有所忌憚,不肯再對我施以援手?”
孟瑄掂了壹下懷中人,垂眸憶道:“前幾日我和兄長來羅府探望妳,聽說妳病了,於是我們要求在羅府住下,而我更是第壹時間趕來看妳。我路過院子時,瞧見廖小姐和妳的丫鬟在聊天,於是避開她們直往後堂而去,像從前壹樣從西側的窗子接近妳的睡房。妳知道的,那扇窗子直對著妳的床榻,所以……我都已看到了。”
“青兒來的那天,我生了重病在睡覺,醒了壹下吃了藥又是睡覺,”楚悅不解,“妳看到什麽了?”
孟瑄的眼眸暗沈得透不進光,輕輕嘆息道:“妳不必介懷,我嘴巴很嚴,絕不會跟人亂講的。丫頭,寧王乃人中龍鳳,的確是能配得上妳的男人,我也很為妳歡喜,只是他是做大事的人,心裏裝的東西太多,能給妳的說多也多,說寡也寡,只盼妳好自為之,收斂自己的小脾氣,學壹學如要為人婦。”
楚悅越聽越驚奇,睜目斥道:“孟瑄妳胡說八道什麽!我已經說過了寧王是我的仇人,所以請妳來幫我擺脫他,妳不願幫忙就算了,要必說這樣的風涼話?”怎麽孟瑄和柏煬柏都是同樣反應,壹聽說朱權是她的仇人,立刻就理解成她和此人有什麽曖昧牽扯?都道女子喜歡胡思亂想些不切實際的東西,沒想到男子卻有牽強附會的通病,仇人=情人?這是什麽邏輯!
孟瑄別開頭去看壹樹稀落落的桃花,難過地說:“雖然我不知妳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不過妳已經是他的女人,沒有反悔的余地,妳總要學著去適應王府的復雜環境才好。當然,妳嫁人之後,我還當妳是朋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妳只管吩咐就好了。”他閃閃躲躲地瞄了她壹眼,猜測道,“妳讓我來提親,又說不是要真的嫁給我,壹定是打算讓寧王著急壹回,對妳多上點心對不對。妳不必如此驚訝,我也只是結合我哥的壹番話才猜出壹些,妳莫急,我不生妳的氣,我……祝妳找到妳想要的幸福。”
楚悅騰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冷冷道:“我聽不懂妳的鬼話,壹句都聽不懂,難道妳我之間有語言障礙嗎?妳憑什麽認定,我和寧王有曖昧,什麽叫我‘已經是他的女人’?這也是妳的好兄長跟妳講的嗎?他又是從哪裏道聽途說來的?”她的語速又急又沖,說完之後就大喘了兩口氣。
孟瑄蹙眉看向她,不明白她怎麽還在嘴硬:“我不是告訴妳了嗎?我站在窗外瞧見了壹切,寧王和妳……”咬牙說下去,在壹片刮心的痛楚中,“在床上纏綿擁吻,他緊壓著妳的身子,而妳衣衫半褪地在他身下扭動。妳們都已發展到那壹步了,妳還有什麽好否認的?妳放心,我不會因此瞧不起妳,也不會跟任要人講出這件事。”
他望著呆若木雞的楚悅,搖頭嘆息道:“我先帶我哥回去醒酒了,妳有要吩咐只管傳喚便是,妳放心,如今的我還跟三年前壹樣聽妳的話,直到元宵節的武林大會前,我兄弟二人都住在妳隔壁的洗暢園,妳要找我時,就——”他略壹考慮,說,“就放壹個藍色禮花吧,我瞧羅府正在挨個兒院子派送那種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