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案,多么诱人的条件啊,可是他不能,现在还不能。
“草民……多谢厂公美意。”
开口说话,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颤的。
“只是,不必了。”
殷繁看着他狠狠地皱起了眉头,抬手扣住的他的手腕,问道。
“为何?”
“不可说。”
乔润修笑道,手腕微动,轻轻挣开他的手,而后起身往外走去。
“草民要去看看家父,厂公自便。”
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殷繁起身跟着他离开。
乔润修一早就知道他会跟上来,索性也不遮着掩着,大大方方地绕过后厨来到密室前。
打开密室的门,穿过过道,推开了过道尽头最后一个房间的门,殷繁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
屋内,乔润卿正在伺候乔铮喝药,听到门口的动静,他回过头来叫了一声兄长,待看到乔润修身后的人时,竟是惊得差点把药碗给摔了。
殷繁看到了,冷喝一声:“端稳!”
乔润卿连忙将碗捧好,一滴都不敢让洒了。
床上的乔铮已经病得很严重了,面色泛着一种死气的灰白,他靠在床头掩着嘴唇重重地咳了两声,这才抬眼看向站在乔润修身边,面色凝重的男子。
“罪臣乔铮见过殷厂公。不知厂公此次前来是为了……”
墙壁上挖出来的圆孔中的烛火映着乔铮的面孔,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垂暮的老者。
殷繁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上前一步,撩开大氅跪在地上,行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大礼。
“西厂主事殷繁,见过齐恩侯安。”
在他身后,乔润修看到他的动作,下意识地想要去扶,却又生生止住了,眼眶微湿。
该跪的。
坐在乔铮床边的乔润卿急急地捧着药碗闪开。
乔铮看着男子跪地的膝盖,眸光微闪,而后笑了下。
“厂公折煞罪臣了。”
这是他自小命途多舛的小侄子,可是现在他就跪在自己面前,他却不敢与之相认。
乔润修带着乔润卿走了出去,心下明了,他们大概是走不了了。
殷繁捧了那碗喝了一半的药,一口一口地喂乔铮喝下。他面容沉静,眼尾压得极低,显得有些阴郁。
殷千岁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无论是手上有红绳的乔润修还是面前憔悴不堪的乔铮,都让他觉得亲切,而这种无缘无故的亲切让他心底那个念头越发强烈。
但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他在等,等着乔铮开口。
“殷繁,字长安……为什么起这样一个名字?”
看着男子将药碗放在一旁的矮桌上,乔铮才抬眸问道。
殷繁没想到他第一句会问这个,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实话。
“幼时掌刀师傅手艺不好,去势之后便发了高热,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名字也忘了,只隐约记得里面似乎有‘繁安’二字,是故带我的师父便拿他自己的姓取了个名,又随随便便给凑了个字。”
他说的风轻云淡,乔铮听着却痛如刀割。想他乔铮半辈子光明磊落,却在生死之间做了糊涂事,负了一个年幼的孩子。
“当年,乔家死了很多人,活下来的只有我父子三人以及两个弟弟。”
乔铮换了个话题,主动说起乔家当年的事,他说这些的时候神色很平静,似乎痛到了极致便只剩下了近乎绝情的麻木。
当年流放岭南,走到龙虎山的时候遭遇了山匪袭击,山匪凶悍异常,刀刀致命,他们身上都带着镣铐,没有任何武器,三百多人站在那儿就是活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