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时荆垂首倒茶,苍白的面庞瘦的有些脱相,一双深色的眸子便显得过分地明亮。
以前他和九刀很像,非常像,天下第一千面客的手艺自然是没话说的,但是这两年不像了,他身子越来越差,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那边说什么?”
兰时荆温声问道,将一杯茶水推到他面前。
九刀轻嗤一声,倒出信封里的红色药丸就着那杯茶水咽下,然后捏着信凑到烛火上,看着它一点点化为了灰烬。
“他们让我杀长公主。”
兰时荆听了,微微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九刀倚靠在桌案前,定定的看着但笑不语的男子,出神了片刻。
其实当初易完容后他该杀了这个人的,可是他没有,他喂他吃了假死药,骗过那边派来的千面客后将他藏了起来。
他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或许是这人当时面对死亡时的镇定令他觉得稀奇,又或许,他只是想给自己留一个记号,留一个属于九刀的记号。
他的父亲是大离人,母亲是东夷人,自小父母双亡的他一眼就被那些人盯上了,他们将他带回去培养了几年后便派到了大离,取代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小病秧子。
他不记得自己本来的名字,只记得自己的代号叫九刀,这么多年的伪装下来,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九刀还是兰时荆。
所有人都叫他兰时荆,只有这个人叫他九刀,让他觉得自己活得并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刑之,我累了。”
九刀忽然说道,脸上的神色忽明忽暗。他忽然有些厌倦了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那边的人给他们喂过毒药,三个月给一次解药,那毒不会要命,只会让你疼,生不如死。
“你说东夷真的有可能打败大离吗?”
兰时荆垂头给他倒茶,回道:“我觉得不可能。我大离千年的历史,犯者众,却从来没有什么人能真正使其覆灭,九刀,你看不见吗?那么多人在努力拯救着这个王朝,现在它是腐烂的,但总有一天它会好起来的。”
此时,屋外已经大亮,黎明驱散了黑暗,迎来了曙光。
“九刀,你看,天亮了。”
兰时荆仰着头看向窗外,眸中有着淡淡的笑意。
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清楚地知道九刀是什么样的人,或许有一天,九刀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
正月十五上元节,正是游船放灯的好时候。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宁枧岁本来是想邀请殷繁一起去看花灯的,但马车停在西厂大门前,才被缇骑告知殷繁不在。
“殿下恕罪,小人确实不知道厂公去了何处,许是出任务去了,少则三五天,多则半月左右。”
宁枧岁的心随着缇骑的话沉了又沉,殷繁出任务没有知会任何人,就连她都被蒙在了鼓里。
“那你家厂公身边可带着人?”
闻言,缇骑想了想摇头,道:“回殿下,此次厂公出任务,身边不曾带人。”
没带人,那便是私事了。
坐在马车里的时候,宁枧岁烦躁的吐出一口浊气,面色有些难看。
他以前是否也经常这样?独自一人去出任务,哪怕是受了伤、遇到了危险,也没人照顾、没人知道。
“殿下,那我们还去看灯吗?”
天青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看了,去飞燕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