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温猛然间,如灵光乍现,脑中浮现出造谣者丑陋的面庞,瞬间又消失了。
是她,似乎又不该是她!
“大哥,你说是谁?”桓温也吓了一跳,惊问道。
“如果是别人都不可怕,就当是闲言碎语,如果是褚太后自己散布出去的,那她就是包藏祸心了!”
“大将军何以见得?”
桓温望着郗超,恐惧的说道:“如果是她借圣上昏迷,筹谋继嗣者人选,故而先捏造这则谣言,以试探朝议动向。”
“那又怎么样?”
桓温解释道:“你想想,如果她想要拥立的人,朝野没人支持,而司马丕却众望所归,那她就有可能加害广陵王,为她心有所属的人清除障碍!”
众人一听,皆恍然大悟,如果真是那样,那毒妇也太阴狠,太恶毒了。
桓温擦擦额上的冷汗,叹道:“幸甚幸甚,还好圣上醒转了,否则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穆帝平安,让桓温不再担忧,开始筹划着荆州一亩三分地上的事情。
他想,待穆帝亲政后,朝廷必然会展露生气,施行新政,大刀阔斧一番。自己也能施展拳脚,如何尽快恢复实力,乃是当务之急。
褚建将计就计要利用长安拖垮荆州大军,确实收到了成效,其实,这何尝不是桓温的将计就计!
蝮蛇蜇手,壮士断腕,情势不得已而为之。
袁宏密报的正是桓温想要表达的,只不过通过袁宏的口中说出来,褚家更会相信。
从终南山晤面王猛,桓温更坚定了这一想法,主动反攻的时候到了。阴谋阳谋,明的暗的,自己不能总一味防守,被动挨打。
眼下棘手的问题是,此次北伐,消耗太大,钱粮短缺,兵源枯竭。
言川几日来一直在抱怨,以现在这点家当,没有两三年难以恢复卫卒的规模。
袁真也两手空空,如果加征赋税,荆州百姓会叫苦。
现在的赋税已经不低了,百姓之所以安然度日,是在桓温治下,荆州没有了兵患,政治清明,也没有官吏的敲诈勒索和巧取豪夺。
这一点,桓温在长安就有了打算,之所以让遗民回归荆州,便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诸位,你们看,北出当阳,至襄阳一带,有数千亩荒原,土地较为贫瘠。这一带又长年征战,从戎者多,耕田者少,因而无人开垦,白白荒废了。所以,我有一个想法。”
回到荆州,桓温拿出舆图,指指点点。
郗超笑问道:“大将军莫非是要屯田?”
“对,正是要屯田。屯田之策前汉时就有了,战时舞刀,农时挥锄,化兵为民,藏兵于野。让万余老弱妇孺前往屯田,再将咱们多报阵亡的两万卫卒脱去戎装,扮作百姓模样,一道开荒垦田。”
桓温的计划是,这样一来,既可以藏匿军卒,又可以增加粮草,自给自足,减轻荆州百姓负担。
“一举两得,恩公好妙计!”
“对了,言川,你从遗民中挑选出的青壮之人也有四五千之众,再知会益州的王瑜,让老四暗中从蜀地招募有意从军之青壮。有了人,有了粮,再假以时日,咱们很快就能恢复了。”
桓温从上洛郡将遗民带回来,就是这个用意。
郗超也附和道:“这样至少还有一点好处,荆州元气大伤,朝廷短期内不会再打我们人马的主意了。”
这次朝廷拒绝接收长安,暴露出了太后因私害公的底线,但桓温没有料到,褚家的底线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为了独掌大权,为了牟取家族私利,褚太后最后居然丧心病狂,酝酿了一出李代桃僵之滔天阴谋,哪里还有底线可言!
布置妥当之后,众人按计划分头行动。
桓温静卧榻上,身旁有王芙精心照料,王芙不久前又诞下一子,已经做好了月子。屋内还有桓玄和刘山两个孩子闹来闹去,有妻儿在侧,欢声笑语,精神也好了很多。
再有三个月,穆帝就亲政了,家国俱有喜事,桓温也难得的惬意,暂且丢下了北伐的不快。
还有桓冲此次回府探望孔氏,孔氏说,南康母子一直没有回来,而是在秦淮大街买了一处宅院,距离桓秘的货栈不远。
母子二人就在那里安居,深居简出,偶尔回宫里,偶尔逛逛大街。
而且褚蒜子曾许诺,待穆帝亲政后,会安排个好差事,让桓熙历练历练,也好早点成家立业。
桓温心里稍稍宽慰了一些,虽说夫妻已形同陌路,但桓熙毕竟是自己的儿子,眼看长大成人,总得有个正当的营生。
不过有一点,桓温还有些疑惑,为何南康要单独买房居住,而且就住在桓秘的货栈附近?
二弟桓秘的底细,桓温是知道的,他一直是庾家的内线。现在庾家早已倒台,倒也无须过多担心,那些旧账也就忘记了。
桓温是劳碌之人,挂念完南康母子之后,躺在榻上,又在惦记燕赵之地的事情,尤其是惦记石闵,不知他是死是活。
他此刻还不知,石闵也在经历着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