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帝堕马,实在是气急攻心所致。
他见太后毫无发兵的动向,冲到太后寝宫大闹了一场。一怒之下,还摔碎了两只花瓶,言语之中影射褚蒜子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有误国之嫌,枉担摄政之职。
而褚蒜子则口口声声称,既然先帝授其摄政之权,自己就要尽心尽职,燕赵情势不明,朝廷不能分兵西进。
还声称,再过几个月,等亲政之后,一切由穆帝做主云云。
穆帝心想,再过几个月,长安早就完了,于是愤愤而出,来到建康宫门口时,恰巧见到一个侍卫策马而过。
愤慨之下,他便喝令侍卫下去,自己骑上马,在宫内驰道上奔驰。
穆帝虽懂些马术,毕竟骑术不精,侍卫担心皇上有过闪失,便和几个宫人一路跟随,沿途护驾。
在快速奔跑中,迎面而来的冷风,让穆帝清醒起来。
回想着母后的所作所为,对父皇的冷酷,对桓温的成见,还有对成皇后的嫉妒。往事历历在目,心中的愤恨传遍全身。
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激动又烦恼,不知不觉紧夹马腹,马儿跑得更快了。
畜生又不知道背上的骑者乃是当今皇帝,只知道他一个劲的催促,烦躁之下竟然尥起了蹶子。
穆帝正想着心事,猝不及防,被甩了出去,腾空摔落至驰道一侧的花丛中!
褚蒜子闻讯后,花容失色,赶忙奔了过来,千呼万唤,穆帝始终没有响应。她心惊肉跳,七手八脚,命人将穆帝抬回帝宫,招来太医诊视。
所幸的是,穆帝虽然是头部着地,而且还翻滚了几下,不过,并未触碰到花坛和宫墙,地上都是泥土。
但是,建康正是深秋少雨时节,泥土也是干巴巴的。
清洗了伤口,包扎了起来,开始搭脉,开方服药,一连折腾了几日,不见好转。
褚蒜子一怒之下,处斩了那名侍卫,杖责了护佑不周的那些宫人,并警告不得外传,否则全部处死。
这名侍卫死得稀里糊涂!
宫内本不许策马,只是因为褚华相中了御马闲中的一匹骏马,才打点了王内侍,让侍卫给送出宫去。
褚太后得知后,担心拔出萝卜带起泥,只能杀人灭口了。
几日没有好转,褚蒜子虽然心疼,但还是想起了最坏的打算。穆帝万一驾崩,谁来继任?
一番筹策之后,一个合适的人选已经浮出水面……
昏迷三日未醒,褚蒜子开始惊慌,纸里包不住火,不能一直遮掩,于是才紧急召见了何充、司马昱等几位重臣和褚谢等人前来探视,在事实和证据面前,终于洗净了自己的嫌疑。
可天偏不遂其愿,穆帝渐渐有了知觉,好转了起来。
褚蒜子眼神中既宽慰又有些失意,那个合适的人选只能暂时先搁置起来了。如果那个人能继位,更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因为,他已经被掌控了好几年,对自己是言听计从。
而桓冲拜见何充,当晚褚蒜子便得到了褚建的密报。
褚建掌管丹阳郡,早就暗令辖下,盯紧了何充和会稽王的府邸。
“姐,好消息,荆州密报,桓温已经撤出长安,在撤军上洛郡途中又遭受秦人偷袭,再折上万军卒,就连他自己都差点丧命。哈哈,荆州几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估计这回他是要一蹶不振喽!”
褚蒜子呵呵笑道:“谁让他逞能的?活该如此!”
“姐,这样一来,没个三年五载的,姓桓的估计无力再恢复生机了。”
褚蒜子欣喜之后又叹道:“想想这小子还真是能耐,若非这次北伐,姐姐还真想不到他竟然能练就十万精兵,真是咬人之犬不吠,吠人之犬不咬。”
不过,让她担心的是,桓温三月期限未至,便撤围而走,一定是听闻了皇帝昏迷之事。
除此以外,桓温再无理由也无胆量草草撤军。
谢万恨恨道:“那还用说,一定是何充那个老匹夫,要么就是司马昱泄露出去的。”
“非也非也!按时间算,不可能是外臣。”
褚建否认了这个说法,他屈指算了算,脸上的肉瘤直晃荡。
“圣上堕马,三日后何充和司马昱才知道的消息。可以这么说,桓温撤军和他们二人得知消息几乎是在同时。换句话说,他们根本来不及传递,我想一定是宫内有人暗中报信!”
“这怎么可能!整个宫中的内侍宫人都是姐的心腹,谁会给他传信?”
褚华没有褚建的思谋,不以为然。
褚蒜子接话道:“怎么不可能,你忘了,还有芷宫的那位!广陵王出镇了,姐一直以她不是生母为由拒绝她随行,她一定恨死我了。但是这贱人还真能忍,她知道,来春圣上亲政之后,一定会放她出宫的。”
褚华听到那个名字,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姐姐,她再恨你又能如何?她现在茕茕孑立,又无羽翼,难道还能托梦桓温不成?”
褚蒜子恨道:“这个还不好说,总之,她嫌疑最大。以前司马丕在时,还能从圣上这里打探消息再出宫通风报信,奇怪的是,她现在又没养着青鸟,怎么传的信?”
还是褚建狡猾,脸上的肉瘤不是白长的,恰如算盘珠子一样。
“姐,芷宫和外面相通的只有一道御沟,会不会是通过御沟传信?”
刚说完,自己又否定了。
“不太会,谁知道御沟弯弯曲曲通到哪里去了?再说,若是写封书信,不是被水打湿了就是被一路上的草木枝叶给挡住了,不太会。”
褚蒜子却道:“听起来荒诞不经,但也有这种可能,一会我吩咐琳儿,好好盯着她,看看她还有什么密道。还有,褚建,你今后再派出人手,尽量多打探消息,掌握长干里桓家人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