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建嗯了一声,心里却不以为然。
桓府里只有一个老管家,还有两个妇道人家,有什么好盯梢的,纯属惊弓之鸟。
褚蒜子心里打鼓,她在忧思,桓冲夜访,何充那老东西一定会将圣上的情况还有宫内的谣言告诉桓温的。
以桓温的智慧,只怕多少会猜出其中之意!
宫内的谣言非常神秘,不知是谁传出来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桓冲匆匆回府上拜见孔氏之后,次日一早,便径往荆州。而桓温也抱着腿伤,乘马车一路颠簸回到了荆州。
桓温在上洛郡养伤之时,还接济了一些从长安一带南逃的遗民,他们担心秦人报复。
在回荆州途中,一路有遗民相随,不时还掀开车帘和百姓们唠唠家常,倒也不觉得寂寞。
不过,途中却发生了一件小事,让他哭笑不得!
一日,在途中,桓温趁队伍停下进食之际,和一个后生聊开了。聊着聊着,余光之处,发觉一个老妪上下左右一直在偷偷打量着自己。
桓温转头一看,老妪应该在六十开外,面容姣好,身材匀称,年轻时一定是个美貌女子,而且从神态举止来看,不像是一个寻常的农家老妇。
“这位老人家,你见过我吗?”
“太像了,太像了!”老妪边打量边自语。
“老人家是说我吗?你说我像谁?”
“像刘司空!”
“刘司空?”
桓温听到这个名字,精神焕发,大喜过望。
因为刘司空就是当初北伐中原的刘琨,是和祖逖二人闻鸡起舞击楫中流的北伐名将,乃名驰南北的大英雄,也就是自己的恩人温峤的姨父。
桓温年少时,温峤就曾夸赞他长相颇似刘琨,将来也必会有一番大作为。
此后,桓温心里面一直津津乐道,自认为雄姿英发,常以刘琨自比。
这些年来,除了他自己还记得这个插曲,已经再无人提及过此事。
想不到,几十年后的今天,这个老妪居然又让他想起了一直引以为豪的旧事。
“老人家,你见过刘司空?”
老妪抹着泪,沉浸在回忆中。
“何止是见过他,老身曾是他的家伎,伺候他十多年了。后来,刘司空战殁,世道混乱,家小离散,老身漂泊无依,衣食无着,为了活命,才委身一寻常农夫嫁了。”
老妇人沉沦秦地几十年,原以为她这把老骨头就要埋在这里,谁知油尽灯枯之年,晋军还能打过来,解救了她和乡亲们。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失敬失敬!”
桓温连忙拱手示意,还整理一下衣冠,拢了拢发丝,问道:“老人家,你说我和刘司空太像了,哪里相像?”
老妪很实在,说话不会绕弯子,答道:“脸庞很像,就是薄了点;眼睛很像,就是小了点;胡须很像,就是红了点;身材很像,就是矮了点;声音也很像,就是雌了点。”
听完,桓温差点没昏过去!
他躺在马车里,怅然若失,褫冠解带,昏然而睡,一路上都闷闷不乐。
要不就是年少时,温峤是在奉承鼓励自己。要不就是此次北伐,狼狈而归,和刘琨的功绩相去甚远,从而形象大损所致。
因为老妪没有理由讥讽自己。
回到荆州,听闻桓冲的密报,不啻一声炸雷。
“何充大人当真这么说?”桓温惊问一声。
“大哥,千真万确,圣上昏迷几日未醒,宫内就有人传播谣言,说圣上一旦驾崩,继嗣者必是广陵王司马丕!”
“照理说,这也没有不妥!”桓冲很平静,说起他的理由。
穆帝没有兄弟没有子嗣,司马皇室血缘最近的无非就是堂兄司马丕和司马奕。
这二人都是成皇帝之子,江山原本就是成皇帝让给康皇帝的,归还给他们兄弟也合情合理。
而司马奕为弟,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继位者当然只能是司马丕。
“不,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这是桓温下意识的的看法,他琢磨了一阵子,摇头对郗超说道:
“话虽如此,可褚蒜子和成皇后势如水火,对司马丕更不待见。传位给司马丕,那太后何去何从,难道她不怕司马丕即位后报复她?依她的秉性,绝不会乐见其成,她千方百计从中作梗,怕还来不及呢。”
“无利不起早,大将军这么一说,还真有几分道理。现在属下忧心的是,这谣言从哪里来,究竟是谁散布出去的?是何居心?”
郗超这么一反问,把桓温也给问住了!
桓温心想,这谣言看似对广陵王有利,是为他伸张正义,可是细究起来,并非如此,传谣者恐怕是别有用心!
这究竟会是谁呢?
桓温心怀忐忑,苦思冥想,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惊道:“莫非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