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温之怒,怒在心口滴血的伤痕。
出征前,长安是自己的梦想,是目标。离开后,长安却是自己的伤心地!
“惋惜什么?现在就是把长安白送给咱们,都不能要!”
的确,经此一劫,大军损失惨重,连自己都几乎命丧北地。
桓温的心性发生了很大变化,接着吩咐道:“对了,把遗民全部送往荆州,将来我还有大用!”
桓冲疑惑道:“什么大用?除了少数精壮的,大都是老迈妇孺。力不能战,手不能耕的。”
“嘿,要都是精壮的我还不用呢,要的就是连老带少,这样才更像是百姓。算了,如何使用,到了荆州再说。”
桓温心想,既然解救出了这一万多遗民,就要让他们食饱穿暖。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瞒天过海的计划要着落在这些遗民头上!
这时,郗超冲了进来,说道:“大将军,上百名卫卒跪在院中,纷纷前来请罪,你看?”
“请罪?请什么罪?”桓温问道。
“他们说,他们的天职就是护大将军安危,昨日大将军身陷死地,他们没尽到天职,该杀该剐,任凭处置!”
“是的,恩公,昨日他们自知罪孽,捶足顿胸,还有不少人愧疚之下,以刀刺面。俺原本是想训斥他们一顿,见此情景,只好安慰了一下。”
桓温动情道:“他们有什么罪?有罪的是我!若非我贪功冒进,想捉住苻坚,怎会涉险?我腿脚不便,言川,你去传我的话,让他们安心歇养,罪在主帅,他们无过!”
言川出门,好说歹说,卫卒才抹泪散去。
言川进来后,桓温让他掩上房门,然后说起了一桩大事!
“你们看,这是芷宫传出的密信,是桓平让酒楼的兄弟们传来的,皇帝昏迷不醒,算起来应该有四五日了。”
“大将军,你怎么看?”
桓温言道:“当时在长安城中,我不便提及,担心影响军心。不过我收到此信,第一感觉就是以为宫闱之祸又起,怕是那毒妇下的黑手,现在想来,应该又不是。他们母子俩虽有歧见纷争,但还没到剑拔弩张冰火不容的境地。”
“那为何还秘而不宣,难道此中有什么蹊跷之处?”桓冲问道。
郗超也道:“大将军,朝廷遮遮掩掩,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属下以为,此事甚为关键,若圣上果真遭难,定会殃及池鱼,只怕我荆州也不能独善其身。”
“唉!”
桓温惆怅道:“圣上若真有事,她褚家逃脱不了干系,只可惜我无法亲去探视。”
想了一想,他吩咐道:“这样,桓冲,你收拾一下,赶紧回建康,打探一样情况,可以借奏报长安事宜为名。如若碰到阻碍,则去找何充大人,摸清情况就回来。”
“好,我这就动身,不过,大哥此次北伐,大军损失惨重,你得赶紧拿个主意,尽快弥补。”
桓温郁闷道:“知道了,我在此将息四五日,便回荆州安养,到时你直接回荆州即可,咱们再细商吧。”
两日后,日暮时分,桓冲轻轻叩响了何府的大门。
“哦!桓将军消息灵通嘛,这等机密之事,他在千里之外就得知了,看来他在宫中也有眼线。”
何充很惊讶,话里带着诙谐。
桓冲支支吾吾,不便言明消息来源。
何充也不想让他为难,笑道:“算了,老夫也不想追问是谁泄的密。不过此事只有几个辅政大臣还有太后近旁之人知晓,太后严令,任何人不得言及,以免影响国事。”
桓冲拱手道:“还请何大人指教,圣上为何会不省人事?”
“好吧,既然你们已经得知此事,老夫就说说吧。这事情,还得从你们北伐开始说起。”
原来,桓温救援巴西郡是奉了旨意,而北上长安乃是灵机决断,根本来不及请旨。
朝廷知悉后,褚蒜子颇为恼怒,责怪桓温恣意行事,扩大战端。
因为此刻大晋和燕赵已为仇敌,随时可能再次开战,若再攻打秦人都城,只会激怒秦人。
这样一来,大晋卷入多方角逐,四面树敌,必然会引火烧身,影响家国安危。
穆帝却以为,就该彻底教训一下秦人,把他打痛了,打怕了,免得今后还打我蜀地的主意。
若能侥幸攻下长安,则更是大晋列祖列宗的遗愿,也是朝野臣民几十年来孜孜以求的梦想!
太后反对,皇帝支持,母子各执己见,直到后来听闻桓温攻下了长安,朝廷收到袁宏从荆州发来的奏报,而此时太后的态度却悄悄发生了变化!
奏报称,白鹿原大战和攻城战,大军皆大获全胜,歼敌五六万人,顺利入城,自身伤亡才两万众。
现在已经扫荡周围残敌,秦人主力折损,远遁荒地,长安固若金汤,望朝廷派兵接收,经略西地,恢复旧都,复兴大晋。
桓冲一想,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
难怪这个奏折桓温要让袁宏草拟,奏报的基本上是实情,袁宏只是稍稍增加了对方伤亡人数,瞒报了荆州的伤亡,而且对边境情势也略微有点夸张。
其实,秦人并未远遁,而是一直在附近游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