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袁宏故意如此,好让褚蒜子放宽心,大起胆子,让朝廷尽快派军接应,从而使得桓温能从秦地抽身。
等穆帝召集几个老臣前往太后寝宫,请旨发兵之时,一开始,何充等人皆以为太后还在记恨桓温,估计又要费一番口舌。
不料太后却满面春风,一口表示支持。
但是褚蒜子又说,因鲜卑人正在集结兵力,似乎有反攻徐州的图谋,因而要桓温在长安再坚守三个月,待鲜卑人情势明朗之后,便可发兵。
当时穆帝不悦,还想争执,他担心长安有危险,商量着是否可以先少派些人马接应,却被太后一口弹了回去。
褚蒜子的理由是,奏报上写的清清楚楚。秦人远遁,长安固守金汤,没有必要先行派兵。
桓冲暗自叹道:“这一回,袁宏是弄巧成拙,被精明的太后一眼发现了。”
可两个多月过去了,太后仍无派兵接收长安的意思。君臣皆知,大军调拨,粮草转运都需要耗费时间。
再者,去长安路途遥远,大军浩浩荡荡开拔,少说也要六七日工夫。
所以,何充判定,太后这是要反悔,她根本没有接收长安之意,其意不言自明,是想虚晃一枪,把荆州大军撂在西北危地。
这下惹恼了穆帝,听宫里传闻,母子俩彻底撕破脸皮,大吵了一顿,直到两天后,太后派人传何充进宫,说穆帝危在旦夕!
何充记得清楚,入宫之后,太后抹着泪,嘤嘤哭泣,说是穆帝不慎摔伤。
几个太医都看了,何充也偷偷查验过,穆帝头上确实有外伤,脑部受了重创,这才晕厥了。
让桓冲感到欣慰的是,其中并无旁人担心的中毒迹象,而且脉象、呼吸一切正常。
他终于松了口气,当芷岸传信桓温时,大伙还以为是褚蒜子下的毒手。
看来这次是冤枉她了,虎毒不食子嘛!
可是,一连几日工夫,圣上毫无要苏醒的迹象,水米不进,太后心急如焚,接连惩罚了十几名太医。
还好苍天有眼,圣上渐渐有了知觉,今日何充又去探望,穆帝的眼睛都能睁开了,照这样,过不了半月,应该就能恢复。
听完,桓冲喜道:“真是太好了,这是圣上亲政前的一劫,预示着亲政之后,圣上定会刷新朝政,锐意变革,要有一番大手笔!”
喜滋滋便欲告辞,不料,何充又说出了一个惊悚的消息……
上次北伐赵人,父丧兵败,狼狈而还,褚家声名大损,还连累了殷浩,在徐州只能被动防守,无力再挥师北上。
这让褚蒜子所有的算计如竹篮打水一场空,叫苦不迭,愤恨不已。
哪料桓温却无心插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下了长安。
恢复西都,让举朝之臣,遍野之民无不欢欣鼓舞,桓温的威名再一次在大晋传播,派军接应的声浪此起彼伏。
褚蒜子刚刚驳斥了穆帝的要求,母子俩还闹腾了一场,正在担心如何应对接下来的群臣奏请和百姓投书时,接到了不知何人从荆州发来的密报。
桓冲内心一惊,暗喝道:“荆州发来的密报?”
褚蒜子找到谢万和两个弟弟,心花怒放的说道:“你们看,桓温为粉饰军功而瞒报伤亡,其实此次大战,他们折损了精锐五万余众,大伤了元气。”
“桓温摘桃,我们吃桃,那就派人去接收长安,这也是大功一件啊!”
褚华听到这样的伤亡数字,非常欣喜。
谢万却道:“可密报还说了,长安地僻,孤立无援,秦人一直在周边出没,长安城若无大军接应,迟早不是被秦人夺去就是乖乖撤离,没有后续大军增援,想固守比登天还难。”
褚建也连连摇头:“绝不能去,眼下的长安城就是一个大漩涡,一个无底洞,再多的兵力投进去,也会被销蚀,他桓温焉能不知这个道理?再说了,若是一块肥肉,桓温会轻易吐出来?”
“照你所说,桓温究竟意欲何为?”
“哼哼,他之所以在奏报上说的这么云淡风轻,目的就是让咱们迅速派兵接应,他好及时抽身而退。”
“哦,这么说,桓温是想保存实力,那咱们该如何应对?”褚华问道。
褚建冷冷道:“既然他让袁宏骗我们,咱们也还以颜色,将计就计,假意答应派兵,然后拖上它几个月,让这场拉锯战再消耗一下荆州军,直到他兵尽粮绝。”
褚华领悟了,赶紧附和道:“最后,咱们再随便找个理由拒绝发兵,他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又能奈我何?”
谢万担忧道:“计是好计,可现在所有人都盼着朝廷出手,如果拒绝接收,朝野喧哗,民意汹汹,舆论对咱们极为不利。”
褚建不以为然,言道:“舅舅,平头百姓的议论有什么担心的?他们从来就是一盘散沙,毫无定见,也最好糊弄,不足为虑。事后给他减轻一点税赋,杀两个贪官污吏,他马上就赞颂朝廷圣明。”
“那桓温呢?”
褚建幽幽道:“而桓温就不同了,听说这几年军力膨胀,势头正盛,他才是我们的隐患。现在恰好是个机会,借秦人之手消耗他的实力,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几人定下毒计,便分头实施。
眼看约定的期限降至,正犯愁找什么理由拒绝发兵时,还真是凑巧,果然等来了一个绝妙的拒绝发兵的借口。
穆帝堕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