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虎的山陵回到琨华殿上,石遵垂下脑袋,装作无精打采的样子,脚下的步伐却轻盈欢快,疾速向宝座走去。
丹墀下,众人的高呼,让他初次享受到无限权柄带来的无穷满足。
坐在宝座上,居高临下,俯视群臣,说不出的惬意和满足。
石遵视线左右一扫,忽然发现不对劲,阶上的主角是自己,而阶下的两位主角好像不在视线之中!
他僵住了,刹那间意识到,事情不是自己想像得那么简单。
一个内侍走了过来,悄悄耳语道:“中庶子来禀,两位王子已经出了北城,应该是逃回到军帐去了。”
石遵目瞪口呆,草草结束登基大典,出了朝堂,直奔石闵府邸而去。
他知道,石鉴二人定是要拥兵反叛,他俩麾下有七八万雄兵,自己若御驾亲征,难保石闵不会乘隙而动。
万全之计是让石闵挥师北上,让他们去火并,自己再顺势而为。
不能架空石闵,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荆州州衙后院之中,已近初秋,桓温一袭单衣,奋力的搬着一摞砖头,从院东搬至院西,手脚不辍。
一旁的桓玄挥舞着枝条,胯下骑着一个竹竿,东来西往,甚是欢快,一会又停了下来,好奇的盯着桓温,奶声奶气:“爹爹,搬砖头干什么,咱家里要盖大房子吗?”
桓温擦了一把汗,笑道:“玄儿,咱家住的就是大房子,你还嫌小吗?”
桓玄抬起小脑袋,回道:“太小了,玄儿要住华屋广厦,要骑高头大马,爹爹的眼界太小,这点小房子就满足了。”
“唷,玄儿的志向不小嘛,爹爹没有广厦大马,怎么办呢?”
“爹爹莫急,等玄儿长大之后,一定会实现爹爹的愿望!”
“你?凭什么?”
“当然是凭自己的本事咯!”
“乖儿子,有出息!”
桓温欣慰之下,不顾满身大汗,抱着桓玄高高举过头顶,骑起了人马。
心想,桓玄心智未开,便有如此志向,这才是我桓温的儿子。将种之后,不是凡夫!
“老爷,歇会,你累不累?”王芙捂着嘴,抿着笑。
“没事,不累,我想要拾掇拾掇。”
“老爷,别骗自己了!妾身早就发现了,这几日以来,你把砖头从西侧搬到东侧,然后又从东侧搬到西侧,你不累,砖头累了,能不能让它们歇一歇?”
桓温讪笑道:“夫人早就看出来了,不是我不让砖头歇歇,而是我不想让自己歇歇。”
“老爷有心事?”
桓温放下脖颈上的桓玄,摩挲着他柔顺的头发,吩咐道:“玄儿,去看看山儿弟弟醒了没有?若醒了,就陪他一起玩耍吧。”
“驾驾驾!”桓玄欢快的驾着竹竿奔去了。
“参军王瑜的府邸就在昭烈庙旁,夫人在益州住了许久,应该去游览过。”
桓温回忆起那一次的经过。
“我初登王府饮宴前曾亲往拜谒昭烈庙,在表文中看到了这样一句话:‘吾常身不离鞍,髀肉皆消。今不复骑,髀里肉生。日月若驰,老将至矣,而功业不建,是以悲耳。’”
王芙体贴的上前偎依在桓温怀里,轻轻说道:
“妾身知道,刘备常年征战,后来一时失势,沦落至他人屋檐下,远离疆场,苦熬度日。一次不经意间,发现大腿上长满了赘肉,感慨岁月如梭,人将老去,而功业迟迟不能建立,悲怆之情,油然而生。”
“夫人真是博学,彼时的刘备和当下的我不正是同样的处境么?而且,刘备寄居之人乃是刘表,而刘表当时的官职和我一样,都是荆州刺史,这莫非在冥冥之中预示着什么?”
“老爷果然有心事,妾身也明白了老爷的苦心,老爷致力于收复中原失地,而担心过分的悠闲安逸,会消磨心性,影响到大任。”
桓温夸赞道:“夫人聪慧,一语中的!”
“老爷放心,妾身会照管好玄儿,不会拖累老爷的。”
“夫人又误会了,夫人是我的贤内助,对我只有裨益,拖累之说从何谈起?而且玄儿少有大志,我要多多栽培,详加历练,此子将来必成大器。”
“妾身知道了,妾身还有一事要禀告老爷。”
“说吧,什么事?”
“妾身月事已经停了很久,应该又是有喜了。”
“真的?”
桓温一把抱起王芙:“太好了,夫人,你可真是我桓温的贵人!”边说便搂着亲吻。
“恩公,好消息!”刘言川不识时务的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