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慷慨应婚后,慕容俊大喜,立即派出使者西渡黄河,直上临漳,安排婉儿出嫁事宜。
至于退敌,慕容恪主张,内忧甚于外患,晋人一时无力吞并王廷,失去的城池和土地,今后恢复了元气还可以再夺回来。
而密云山和北边的龙城旧地,那是鲜卑人的根系所在,失了那里,就失去了根基,王廷将成为孤魂野鬼。
所以,先全力对付慕容评,至于晋人,派兵迟滞袭扰即可。
慕容恪遇事沉着冷静,面对内忧外患指挥若定,这种大将风度让慕容俊大体放下心,也让他隐隐不安。
若非自己处于嫡长之位,父王怎会将世子的宝座交给自己,自己如今又怎能坐稳燕王的位子?
若论才略和武功,甭说比慕容恪,连慕容垂,他都要甘拜下风。
使者走后,慕容俊就陷入焦急的等待之中,寝食不安,巴不得石遵能派出一只飞鸟,把婉儿驼至临漳。
可是,两个月过去了,徐州也丢失了,石遵竟然毫无动静。
莫非他反悔了,想坐看王廷覆灭?还是要坐地起价,狮子大张口,开出更苛刻的条件?
慕容俊一筹莫展,终日长吁短叹。所幸,慕容评叛军被慕容恪和慕容垂兄弟死死拖住,晋人拿下徐州后也没有继续北进的迹象。
现在所有的希望,是成是败,全然系于石遵一人之手!
慕容俊猜错了,石遵此时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鲜卑人之事。
为了自保,石遵心一横,动手了……
石虎奄奄一息,病榻上接见了石鉴和石衹,精神顿时有了好转,父子三人背着石遵,密谈了半日工夫方散。
石鉴石祗是异母兄弟,常年戍边,鲜有交通,二人感情疏远,关系冷淡,面和心不和。
但有了石虎的蛊惑,兄弟俩内心泛起一阵冲动,心照不宣,竟都有了觊觎太子宝座之念。
为了抗衡石遵,二人走到了一起。
石虎将二人拉拢到一起,本意是制衡石遵,掌握权力,以此警示石遵休要得意忘形,自己的儿子还有几个堪用,切莫自以为是。
然而究其内心,石虎并没有废黜太子的想法,只是想平衡权力。不料,这种君王惯用的制衡权术,却将他送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石遵得到宫内的传信后,以为石虎又要生出更立储君的念头,心急如焚,惶惶不安,自己再也经不起考验,经不起折磨了,这样的委屈绝不能再承受。
酷暑难耐,鸣蝉聒噪,太阳落山之后,暑热犹存,暗夜里的太子宫,烛影摇曳。
石遵屏退下人,悄悄召集了一众心腹,言道:“天子的心志难以满足,本太子想效仿匈奴冒顿以成大事,诸君相随否?”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众心腹慷慨激昂,纷纷请命,愿意追随效命。
中庶子李颜道:“一不做二不休,进是死,退也是死,太子正该放手一搏,我等愿牵马坠蹬,赴汤蹈火,助太子成就大事!”
“好!”
石遵拍案而起:“诸位,事成之后,本太子绝不会亏待你们,定与诸君同享荣华富贵!”
这时,一个将佐忧道:“光天化日,若动刀动枪,会背上弑君之名。而两位王子成日呆在宫中,咱们想要下药,也难逃他们的法眼。如何下手,看来还要费一番周折。”
石遵挠头道:“是啊,这的确很棘手,诸位可有妙计?”
李颜心生一计:“今乃六月酷暑,天赐良机,既不费刀枪,也无须下毒,听闻两日后,两位王子要奉命去襄国一趟,彼时,即可神不知鬼不觉行此大事。”
“哦,中庶子,你细细说说。”
几个脑袋凑在一起,密谋起来。李颜说罢,众人拊掌称赞……
石虎体肥,肉厚膘沉,患有哮喘,酷暑时节尤为难捱,常常浑身燥热,呼吸困难,大汗淋漓。
每逢此节,寝宫内要堆放数桶冰块,宫人昼夜摇扇驱蚊散热,案几上还要备着冰镇凉饮。
“要想活命,就给我老实点!”
“属下不敢,中庶子有何吩咐?”
“宫内有多少卫士,多少宫人?”
“十二名卫士,八名宫人。”
石鉴二人走后的次日晚上,石遵在宫内眼线的帮助下,将一些心腹扮作宫人内侍模样,混入寝宫,制住了侍卫,驱散了宫人。
然后取走了冰块,换上炭炉,而且重门紧闭,密不透风,一切都要做到了然无痕。
石虎夜半热醒,呼吸急促,竟然发现身上还盖着几层毡毯,摇扇的也不见了,整个室内暑气弥漫,炽热难安。
他勃然大怒,想要呵斥宫人,但几次张嘴却说不出话,更无侍者回应。
不一会,石虎越来越热,越来越慌,死亡的气息裹挟而来,想要挣扎着起身,发现是徒劳。平素都是四五个宫人连拉带拽才能起来,现在仅凭自己,想翻身都困难。
感觉大限将至,顿觉伶仃无依,石虎此时却清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