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之人正是太后寝宫的王内侍,似笑非笑:“抱歉,老奴搅扰了大将军的兴致了,恭喜大将军喜得贵子!”
桓温接过圣旨,言道:“有劳王内侍了,请坐,看茶!”
“大将军,老奴茶就不喝了,太后,哦,还有圣上甚是牵挂益州之事,老奴还要回京复命。对了,大将军,此次老奴前来,随行的还有一位贵人,就在府外马车之中,烦劳大将军亲自相迎。”
“贵人?”
桓温不敢怠慢,赶紧出门,心想哪位贵人会到荆州来,他轻轻拉开车帘,顿时大惊失色……
“公主,你和驸马爷许久未见,老奴就不打搅了,告辞!”
王内侍皮笑肉不笑的回头走了,心中一阵幸灾乐祸。
来人正是南康公主母子和侍女晴儿!
桓温硬着头皮,头前领路,一边思索着如何应对,这满座的宾客一时间也无法隐匿,而且自己从未向南康提及此事。依她的脾性,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这几步之遥,纵是诸葛在世,也想不出什么锦囊妙计。
桓温心一横,不想了,走到这一步,也是她逼的。再者,以自己的身份地位,纳个小妾,既不违礼法,也在情理之中,怕她作甚?
看到满座衣衫不整醉醺醺的军卒莽汉正划拳行令,南康难掩鄙夷,满脸怒容,连招呼也不打,径自走了进来。
诸人正喝得起劲,看见公主驾到,一时间六神无主,惊作一团,生生替桓温捏把汗。
桓温斥道:“你等恁般无礼,不知公主驾到?”
“我等见过公主!”
南康略作敷衍,问道:“夫君,今日是何喜事,大宴宾朋?”
桓温怕南康当众发作,轻声道:“夫人,这里说话不方便,还是进内堂再说吧。”
南康冷笑道:“夫君是大将军,这里你做主,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就在这说。”
桓温有些尴尬,桓冲赶紧过来解围:“嫂嫂,你一路劳顿,还是先入内歇息一下。”
石虔也挤了过来,拉着桓熙的手:“熙弟弟,多日不见,可好?”
二人都是兄弟辈,理当感情深厚,只是平时在建康,也少有聚首。桓熙常常在宫中,交通的都是皇家,而桓熙却跟随桓秘走南闯北,接触的尽是贩夫走卒,自然性格情趣相差甚远。
桓熙脸色僵硬,努力挤出些笑容:“石虔哥,你越来越有将军的潜质了。”
石虔还以为桓熙是在夸自己,非常高兴,哪知桓熙马上又补了一句:“也越来越像他们了!”
石虔这才发觉,桓熙是鄙视这些喝酒吃肉的汉子,粗鲁、莽撞、没有修养。
石虔脸一红,觉得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样,心情顿时郁闷起来,
呵呵傻笑一声,便自嘲道:“熙弟弟说得对,我自小就和他们这类人打交道,所以觉得很亲切,其实,我也希望能像你一样,多读些诗书,能结交王侯,境界自然也就高了,哎,羡慕熙弟弟!”
这时,南康大庭广众之下责骂了起来……
“什么?纳妾了,还洗儿了,贱人在哪?孽种在哪?”
南康当众撒起泼来,破口大骂,完全没有了公主的高贵。
桓温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劝也不是,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女人撒泼,自己也束手无策。
桓冲言川等人皆知公主金枝玉叶,得罪不起,也怕给桓温闯祸,其他一些僚属将卒则放下杯筷,慌忙退至堂外。
本来开开心心的欢宴,此时气氛压抑而沉闷。
最难过的莫过于桓温了,只要南康一来,大家伙准没笑脸。相比之下,王芙多体贴,主动让他来陪这帮穷兄弟饮酒。
“住口!堂堂公主,左一个贱人,又一个孽种,出言不逊,成何体统?”
南康一怔,不曾想,这堂中,连桓温都不敢如此,这是谁这样大胆?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有你说话的份吗?”
“我是袁宏,刺史府的书曹,今日是刺史大人喜得贵子,请的是僚属,贺的是夫人王芙母子。你虽是公主,但既非僚属,贺的又不是你,没有说话资格的该是公主你!”
“你?你!”
南康被这么一呛,理屈词穷,又羞又恼。
旁边桓熙怒火中烧,抽出腰间防身的鎏金短刃冲了上来,嘴巴还不饶的骂道:“小小的什么狗屁书曹,竟敢亵渎公主,嘲讽我娘,小爷我宰了你!”
桓熙虽未真正学过武,至多是花拳绣腿工夫,可招式凶狠,挺刃直奔袁宏胸腹而去,丝毫没有手下留情教训一下之意。
众人一看,方知其是凶顽之人。
袁宏手无缚鸡之力,看见利刃刺来,躲闪不及,锋刃转瞬间到了腹前!
“啪嗒”一声,一个酒壶掷来,正中刀刃,力道很大,桓熙当即匕首脱落,还不慎划破了手腕,流出了一点血。
壶中的残酒飞溅出来,溅至伤口处,痛得嗷嗷乱叫,暴跳如雷。
伏滔气不过桓熙嚣张,怕袁宏出了意外,忍不住出手相救,替桓温教训一下这顽劣之子:
“桓大公子年岁尚小,出手就这么凶狠,平时缺少管教吗?”
桓石虔连忙找来布帛,给桓熙包扎一下。
桓熙仍跳踉不服,还要寻衅,又见无人相助,有些怯意。这里毕竟不是建康,自己在这里成了彻头彻尾的外人,孤立无援。
“好了,闹够了没有?进去说话!”桓温眼见无法收场,便大声呵斥道。
这时,闻声而来的王芙抱着桓玄,呆呆立在过道上,身形孱弱无力,脸上泪水涟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