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芙和侍女佳儿同是蜀地人,其实并不熟识,当初有孕在身时,桓温才派佳儿来伺候她。
被突然问起老家在哪,王芙一怔,言道:“小时候生活在略阳,后来父母过世后,便四处流落,再后来到了益州,投奔远房堂兄王誓,如今便遇到了老爷。”
“哦,是这样,想不到夫人也是苦命之人,幸好遇到了老爷,总算熬出头了。今后跟着老爷披金戴银,吃香喝辣的,多好!”
小丫头不谙世事,一脸天真的样子,王芙却感慨道:“夫人我可不稀罕富贵,只要恩恩爱爱就好。对了,听老爷说,佳儿也是蜀人,怎么认识的老爷?”
佳儿回道:“奴婢一直就在皇城伺候,有一次……”
佳儿正准备说下去,王芙下意识的问了一句:“皇城?”
“夫人怎么了?”
王芙道:“哦,没事!我是说,你在皇城能安然无恙,幸免遇难,真是幸事。”
“也非什么幸事,要不是老爷出手相救,佳儿早就没命了!”
说着,便把前后经过说了一遍。这时桓温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卫卒,满载而归。
王芙不敢再问下去,傻傻的盯着桓温。
桓温手里拿着乳鸽、雉鸡、长江黑鱼,都是野生滋补之物,像是刚从野外射猎回来。而两个卫卒一人端着一大筐子,里面满满的鸽子蛋和鸡蛋。
“夫人,这些都是乡亲们送给你补补身子的,你就和孩子慢慢享用吧。”
然后回头吩咐卫卒,把刚才送东西的乡亲们的名姓告诉袁真,按市价加两成还给乡亲们。
佳儿嚷道:“老爷,你还加两成,太靡费公帑了吧?”
桓温笑道:“公帑?这都是老爷我自掏腰包,还有今日宴会上所有吃喝花销,都是从老爷的俸银里列支,与公帑何干?”
佳儿瞪大眼睛:“有老爷这样为官的么?”
王芙躺在榻上,深情的看着桓温,轻言道:
“老爷在战场杀伐果断,威风凛凛,在旁人看来,一定是冷若冰霜,难以亲近。谁能想到荆州百姓会这样爱戴,而且就像是当做自己家人一样,串串门,走动走动。正如佳儿说的一样,哪有一点为官的样子。”
王芙说完,不知怎的,默默流下了泪水,自己擦了擦。
“夫人,为将者,当以战功保一境安宁。为官者,当以政绩保一地安康。为将为官,皆以治下百姓为根本,如果板起面孔,拒百姓于千里之外,那不是叶公好龙、南辕北辙了吗?”
“恩公,你这磨磨唧唧的干啥呢?大家伙等着你饮酒呢。”
刘言川已经有了五六分醉意,手脚都不怎么听使唤,闯入后堂,拉着桓温就走。
“老爷,你去吧,陪他们高兴高兴,总是陪着我一个妇道人家,多让那些兄弟们瞧不起。”
“夫人真是豁达,那为夫就去了。佳儿,照顾好夫人。”
桓温刚刚落座,言川、伏滔、袁真、袁宏几人就围了过来,你一杯我一杯,片刻工夫,就连饮了七八杯,一口菜都没吃上。
“诸位兄弟,桓某来说两句。”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其一,今日犬子洗儿之礼,各位兄弟都来捧场,谢过了。”
“恩公,你别犬子犬子的,赶紧给小公子取名呀。”
“对对对,言川提醒得对,桓温略作思索,就叫玄儿吧。”
“好,桓玄,好!”众人也不知好在哪里,一起高声叫好。
“大哥,我有话说。”桓冲也有了几分醉意,言道。
“昨日不是有个占卜之人说,玄儿生时,他见到州衙方向光芒满室,称‘此儿生有奇耀,宜目为天人。’依我看,此乃吉兆,我看,我这个当叔叔的就僭越一回,给玄儿取个小名如何?”
桓温笑道:“占卜之言,岂能轻信?”
“哎,大哥,此种吉庆之事,当然宁可信其有喽。”
“也罢,你这当叔叔的,不送金,不送银,就送个乳名吧。”
桓冲想了想,说道:“就叫神灵宝!”
桓温言道:“哪有三个字的乳名?去掉神字,就叫灵宝吧。”
“灵宝,好名字,一听就非等闲之辈,将来必有大出息!”袁宏赞道。
桓温笑道:“好,有袁宏赞成,肯定没错。对了,诸位,今日还要正式宣布一件大喜事!”
郗超忙问:“是何喜事?莫非是朝廷下旨让大将军进援益州?”
言川嗔道:“这收拾烂摊子的苦差事算什么狗屁喜事?”
郗超怼道:“现在只有大将军能收拾烂摊子,只要击败叛军,解了益州之围,朝廷今后除了我等,还敢派别人来益州吗?”
桓温斥道:“醉酒归醉酒,休得胡言,诸位,今日不谈国事。听好了,桓某要说的喜事就是……”
桓温故意拖长语调,突然补了一句。
“言川和娅儿亲事定下了!”
满座道喜之声不绝于耳,刘言川更是惊喜连连,操起酒坛,咕咚咕咚,豪饮起来。
刚刚说好了不谈国事,国事还真就来了……
“旨下:令征西大将军桓温着即率幕府之师火速进发,歼灭叛军,平定蜀乱,恢复益州安定,确保谢、应无虞,钦此!”
“臣桓温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