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桓叔有这决心,那我就是多虑了。总之,此次伐蜀,既是为朝廷开疆拓土,也是为桓叔赢得喘息之机,争取更大的空间。因为太后手伸得再长,也控制不了益州。那时候,益州是乱是治,就由咱们说了算。”
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未治,桓温明白了郗超的用意。
拿下成汉,若稍微处置不当,蜀人血液里有造反的天性,那时候,就成为朝廷的累赘,抚恤灾民,镇压叛乱,损耗国力。
总之,还不如当初未拿下之前的时候,最后,朝廷还是要仰仗自己出手。
这就是自己孜孜以求的生存空间,也是自己日夜筹划的大计所在!
桓温还有一层考虑,褚蒜子也是机变灵活之人,若君臣二人首肯,她或许也会顺水推舟。
不过依她的计谋和心眼,一定会从中掣肘,目的当然是,如果战胜了,他们可以窃取胜果。
这个机会,桓温会主动奉上,让她顺理成章窃取成果。当然,自己或许还要受些委屈,遭些罪,这也是值得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为了长远打算,那又何妨?
而且,桓温还藏下了一招,会逼得她就范……
次日天还未亮,刘言川就动身了,桓冲和袁宏还在睡梦之中。桓温走了进来,掩上房门。
梳洗毕,用罢早膳,桓温在大堂准备处理政务,忽然发现上次郗愔寄来的包裹有些散乱,似乎有人动过,于是察看了一番,金块竟然少了四个。
这还得了,州衙大堂遭了贼。
桓温恼道:“来人,通知桓冲,让他把这三日内值守大堂的所有卫卒全部带过来!”
不一会,桓冲带着六个卫卒慌忙来见桓温,迎面被劈头盖脸责骂了一顿。
袁乔袁真等人站在中庭,不知里面为何动怒,又关着门,难以听清。不一会,门开了,卫卒退了出来,通知袁宏进去。
桓温怒道:“有卫卒曾见你昨日傍晚,乘我射猎未归来至大堂,动了这包裹。私自动用军资,该当何罪?”
袁宏见证据确凿,无法遮掩,挠头答道:“大人,这尚未入库,怎能算作军资,充其量是个人财物,属下只是借用一下而已。”
“你莫要狡辩!好,就算不是军资,治你一个偷盗财物之罪不为过吧?你一介文人,事关名节,老实交代,尚可从轻发落。”
袁宏轻声道:“前几日老家来信,母亲病重,无钱医治,而州衙许久不发饷银,属下面皮薄,又不便开口借钱,恰好看到这包裹,才,才动了心思。”
“你这是责怪桓某无情,克扣俸禄喽?”
“属下不敢,实是情非得已。”袁宏羞红脸,嗫嚅道。
桓温明知袁宏是在撒谎,因为他的老母已经去世多年了,但想想还是不要揭穿的好,给他留个面子。
“算了,念你初犯,家里也确有困难,这次就不追究了。不过,下不为例,否则就不会像今天这样替你遮掩,非要公事公办不可!”
“属下知罪!”
袁宏一脸羞愧,走出大堂,径自回馆舍而去。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虽说关了门,压低了声音,但当晚,袁宏盗用钱财一事便悄悄传开了。
不过大伙平时感情都很深,不忍道破,但是,袁宏的名声大跌,很多人不再像从前那样和他亲近。
过了一阵子,风波渐渐平息下来,一日,桓温高坐大堂,吩咐道:“诸位,转眼已近暮春,桓某自去春来荆州,还从未回朝复命,就连新年朝会都未返京,个中原因,诸位想必也清楚。”
伏滔大声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住嘴,休得胡言!”
桓温白了伏滔一眼,继续道:“此次,桓某想派人回京,将有关荆州军政事宜面奏朝廷,大家看看,谁代表桓某去最合适?”
一听说要面见圣上,诸人你推我让,自觉没有这个见识和胆量。
桓冲会意,高声道:“论文笔,论口才,袁宏最为合适。”
众人暗道,还好点的不是自己,于是忙着一起附和。
“那好,众望所归,袁宏,你就辛苦一趟,午后便动身,具体事宜一会本官自会交代。”
袁宏还没从阴影里走出来,嗫嚅道:“属下遵命!”
桓温又环视左右,询问道:“前些日子,有人批评桓某忙着州事,不够体恤下属,桓某闻过则喜,虚心接受。”
大伙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假意不知。
“此次就是个机会,有谁愿意一同返京,尽管提出来。当然不须面圣,陪同袁宏即可,还可以顺道探望家人,这也是桓某虚心纳谏的机会。”
众人相互观望,有人想抓住这个机会,却不好意思提。
“桓冲,你回去?”
“不不不,石虔刚来,家里一切安好,属下就算了。”
“郗超?”
郗超更是摇头:“属下好不容易逃出来,怎敢自投罗网?”
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袁真?”
“这?属下还有很多事情,只怕一时走不开。”
“什么这、那的,就你了,你家在建康,也好久没回去,就别客气了!”
“属下谢大人体恤!”
袁乔突然问道:“大人,怎么有些日子未见着言川?”
桓温心道,果然有人问起,不过自己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语。
“他呀,去北边的马市了,看看能否买些战马,再过几日就该回来了。”
布置妥当,桓温长长舒出一口气,不知这样的安排,能不能骗到对手,能不能掩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