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从云,虎从风!
果然不出桓温所料,一只斑斓虎张牙舞爪从林中跃出。
这只虎估计已有二十岁,属于暮年,所以动作有些迟缓,身材略显瘦弱,估计在林中忙了半天,一无所获。
但毕竟是兽中之王,虎威犹在,这才上演了群兽大逃亡的场面。
方才那头野猪擦身而过,并未朝石虔动粗,不是发了慈悲,一心向佛,而是被这只大家伙驱赶,逃命去也。
大虫眼见又是一场空,饥肠辘辘,陡然看到岸边三人,长啸一声。或许是寻思着,四条腿的追不上,两条腿的应该没问题。
果然,这只饿虎稍稍驻足,便撒开四蹄,朝着最近的桓温扑去。
桓温片刻之前已经有所察觉,但是逃命是断然没有机会的,此时掣弓也来不及了。
仓朗一声,他拔出剑,挥舞起来。
老虎稍一迟疑,给了刘言川机会,他一箭射来,直插虎背,老虎忍痛,咆哮一声凌空跃起,朝着桓温压了下来。
如果挑剑硬刺,凭着这道锋刃,给它来个透心凉不是难事,但对方这分量,压在自己身上也要骨折。
惹不起只有躲,桓温只得快步一挪跳出界外,然后反手挥出一剑,擦着虎屁股削下了一块皮毛。
对方扑空,分出了一丈左右的距离,旁边二人奋不顾身冲来相救。石虔冲在前,趁大虫再跳之时,猛然掷出长矛,恰好扎入虎腿上端的肉中。
这一枪太损了,老虎疼痛难忍,无心恋战,带着长矛落荒而逃。
桓温松下一口气,赶紧后撤几步,擦了擦冷汗,准备远离此地。谁料桓石虔却紧追不放,拔出腰间短刃,撵着虎屁股去了。
因为他心爱的矛还插在虎身上。
前面一虎一人,后面二人急忙追赶,片刻工夫,石虔随着大虫进入林间,没了踪影。
二人心急火燎,暗骂这小子死心眼,一杆长矛都舍不得丢掉,只得分头寻找,茫茫丛林,谁知在何处?
不一会,石虔走了出来,一身大汗,肩上扛着矛,手中拽着死虎,身后血迹满地,拖着一道长长的血痕。
三人气喘吁吁,瘫倒在地,虽然侄子不顾自己安危前来相救,值得欣慰,但毕竟还是孩子,桓温少不得一顿责备。
又见侄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之气,还有矫健的身手,非常欣赏,赞叹侄儿有点自己年少时的风采。
“言川,今晚可以开荤了,尝尝打虎英雄的礼物,回吧!”
三人离开飞云渚,沿着江岸,一路向东而去。今年的春汛刚刚过去不久,江水渐渐涨了起来,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跳跃着金色。
江水上涨,利于行船,再过三个月,再大的楼船也可通行无阻。
远目望去,江水有些刺眼,桓温便回转头,但就在此时,突然发现,水流中漂浮着什么东西,大大小小,薄薄厚厚,像是鱼肚白一样。
来至水岸旁,他捞起了一些,仔细辨认之下,不由得一阵紧张。这些漂浮物或浮或沉,不是别的,而是木杮!
木杮就是碎木片,木材经斧劈锯余后的残留之物。
桓温招呼几名卫卒下水又打捞了一些上来,仔细揣摩,他坚信,这些东西都是从上游飘来的。上游只能是成汉,这说明蜀人也在大造舰船。
“恩公的意思是,李势小儿已经知道我们有伐蜀之计?”
“应该还没有,李势没有这样的远见卓识,而且认为我们方经内乱,刚刚立足,没有余力。”
但桓温认为,此人好大喜功,此举必是想乘我势弱,主动打荆州的主意。
“恩公,他要打荆州,那必经万州,老四他们不是危险了吗?”
“是的,他有心犯荆州,肯定要拔掉万州城,从这些木杮来看,他们应该还没有足够的楼船巨舰,短期内不会动手。不过,这倒是提醒我们了,要提前发兵,先下手为强!”
桓温草草用完虎肉,便与二人计议起来,郗超极力赞成。
“桓叔灵活机变,此议正当其时,我也以为应当如此。”
不到最后一刻,桓温不想让更多的人知悉自己的计划。
他们密谋多日,此番正式要着手时,发现还有一件事没有做,那就是成汉内部的详情还知之不多,趁双方尚未兵戎相见,应该派人先去探探底。
二人同时将目光对准了一脸茫然的刘言川!
“探荆州时就是你的功劳,探益州自然非你莫属!”郗超劝道。
言川嚷道:“那能是一回事吗?谁不想邀功,可益州那是敌国,俺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坏了恩公大事,俺吃罪不起。”
桓温笑道:“探荆州有功那只是其一,我想说的是其二,你在益州是有熟人的,你忘了?”
“俺从未去过益州,哪来的熟人?”
桓温轻轻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恩公,俺真服了你了,十几年前讲的事情你还能记得,今后可不敢在你面前吹牛了,你说吧,何时动身?”
桓温叮嘱道:“事不宜迟,明日悄悄动身,当然,我会借别的由头派你出去,免得有人生疑。言川,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一切随机应变,无论如何不要轻易涉险,事成事败都不打紧,可以从头再来,但性命只有一条。”
“恩公且放宽心,俺绝不会误事!”
刘言川想起了蜀地的那个蜀人,放心大胆拍着胸脯。
但在一件大事上,桓温和郗超却发生了分歧!
“奏请朝廷?亏桓叔想得出,甭说太后,圣上还有满朝文武估计就没人会支持灭蜀,如果不准,岂不是作茧自缚?依我看,等叩开益州大门再奏不迟!”
桓温却道:“不妥不妥,我毕竟是朝廷的刺史,根本无权擅专杀伐之事,更何况讨伐敌国这样的大事,否则无论胜败,都是罪过。再者,圣上未必不准,只要先说动一个人,就有希望。”
“谁?”
“尚书令何充!”
郗超犯难道:“摄政大权还在太后手里,她必定反对,那又该当如何?”
“只要圣上和何充同意,无论她准不准,我都会进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