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建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慌道:“姐,褚华是没事了,可司马昱要是一查,肯定会有所发觉的。”
褚蒜子冷冷道:“哼,这个你大可放心,他查不出什么结果。”
“这是为什么?”
“他是丹阳尹,过错当然只有他自己兜着,怎敢归罪于你?前些天,听说皇上还下旨斥责他治政不力,京畿之地发生多起当街劫财伤人事件,天子脚下海晏河清之谓沦为笑柄,想来会稽王快要撑不住了。”
劫财伤人正是自己的杰作,褚华一脸得意,很快又阴郁了下来。
谤函事发,也揭开了褚府两个奴仆失踪多日的秘密,一定是私窃谤函时被抓了现行,现在凶多吉少,而且还落下了把柄。
这两件事,提醒了姐弟三人,穆帝虽未亲政,但已逐渐稔熟政事,越来越难欺瞒。
他们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穆帝心迹渐露,不会至少不愿意偏袒母舅这帮后族之人……
“哈哈哈!哈哈哈!”
桓温拿着一封书信,边念边笑,刘言川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禁。
袁宏见言川这副情状,大骂他失心疯,当心背过气一命呜呼。
而郗超最为不解,因为大笑之人都在直勾勾看着他。
看来这笑声和自己有关,他赶紧低头看了看衣裳,崭新的,一尘不染。照了照铜镜,发整面净,他摸不着头脑。
“郗超,来看,你爹果然给我来信了,还随信寄来十几块上好的马蹄金,足足够你三年的开支。”
“我有吃有喝,用不着,就充作军资吧!果然,桓叔比我还了解我爹,他都说些什么?”
桓温笑道:“他啊,老调重弹,就两句话。一句是示弱,说你是膝下独子,央求我好生照料;二句是用强,威胁说如若伤了你一根毫毛,他拼了老命也要找我算账!”
郗超接过信,也笑道:“我爹还是原来的秉性,当初的口吻。桓叔,你莫介意。”
桓温动情道:“我怎么会介意,可见你爹慈父心肠,护犊情深,是啊,天底下有哪个父亲不疼爱儿子的!”
桓温笑中带泪,忽又收住,凄然无语,应该是想到了自己的儿子。
伐蜀大计既定,桓温和郗超悄悄忙碌了起来,要打大仗,当然要知己知彼,更何况是灭国之战。
为掩人耳目,郗超每晚睡前都会前来桓温卧处,偷偷商讨对策。二人忙的不亦乐乎,其他诸人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兵力部署,行军路线,钱粮筹备都要事先谋划起来,尤其是粮草,估摸着今年夏秋之际,时机正好。夏粮入仓,而秋粮后续即可接上。
正当他俩详斟细酌筹划之时,忽然又起了变化,让桓温不得不提前发兵。
事情还得从江边一次遇险说起……
桓石虔酷爱射猎,平时在建康郊野常常单人独马打些獾子山鸡,来到荆州不久手就痒痒了,央求几次都被桓温拒绝。
这一日,天气晴好,春风和煦,石虔下值得早,又在堂外鬼头鬼脑逡巡,哪知早被桓温瞅见。
这几日挑灯夜战,身心疲乏,桓温也想出去放松一下,顺便察看一下江水涨势如何。
叔侄二人拿好弓箭,带着言川还有一些卫卒就出发了。
荆州至夷陵之间,有一处方圆几十里的滩涂,名唤飞云渚,江水至此有一个转折迂曲之湾流,沿水围成了一片滩涂沼泽之地。绿树丛生,枝繁叶茂,灌木葱葱,水草萋萋。
日中星鸟,以殷仲春。
二月时节,天气回暖,万物复苏,不仅有鱼儿鸟儿,还有少见的鹰隼这样的猛禽,至于狐兔豺獾更是易见。
一会功夫,石虔收获不少,几只雉鸡,七八只肥兔子,犹觉不过瘾,因为一个分量大的猎物都没有。
他还在四处搜寻,想抓个大的,否则对不起这个来之不易的射猎机会,桓温也无可奈何,只好由着他。
功夫不负有心人,大货还真来了!
只见从堤上的密林间窜出来一只野猪,龇牙咧嘴,像疯了一样,朝着石虔横冲直撞过来。
或许是石虔个头小些,或许是被他枪上悬着的猎物所吸引,野猪唯独看中了他。三人相隔有些距离,想要上前搭救已然来不及了。
桓温担忧心切,飞速拈弓搭箭,一箭射出,正中目标。
无奈来者是成年野猪,猪鬃浓密,皮糙肉厚,这一箭充其量是挠挠痒痒而已。
待石虔反应过来,回身一看,一大坨黑乎乎的东西已窜至身前。此刻,他毫无从容还手之力,只得下意识的侧身一闪。
而桓温和言川也束手无策,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吧!
说来也怪,这畜生虽气势凶猛,扑至石虔身旁,却呲溜一下擦身而过,继续飞奔,向滩涂中心而去。
它对石虔根本未予理会,像是没看见一样,害得大伙白担心了一场。
“好险!这要是撞上了,当场就得粉身碎骨。”
石虔正暗自庆幸野猪手下留情之时,忽见林中又跑出来更多的猎物,狐兔四散,犬突狼奔,一副丧家之犬惊魂未定的样子。
猎物们自投死路,主动送上门,它们活腻味了?
这是怎么回事?桓温沉吟片刻,腾一下醒悟过来,他知道,林中一定是来了个更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