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葬了十八名忠魂不久,苍天似乎和城内的桓温一样,心情沉重而悲壮,一场大雪姗姗来迟。
那满天的雪花飞舞着,纷纷扬扬,将荆州城妆点的银装素裹,洁白而晶莹。
瑞雪兆丰年,一夜之间,积雪已经没膝,好些年没下这么大了。庄户人家个个欢天喜地,翠绿的麦苗被白雪紧紧覆盖着,悄然生长,预示着一场大丰收。
只是苦了州衙的僚属!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走路时像踩着高跷一样,甚是滑稽,合衙属吏奉命扫雪清路,忙的不亦乐乎。
最苦的还是积雪渐渐融化之后,留下的雪碴子坚硬而又湿滑,稍不留神,就会滑跌。
这不,接连看到几人摔倒之后,尤其是伏滔一个仰面八叉,一旁的刘言川则幸灾乐祸,憨态可掬,傻笑个不停。
“伏滔,你的下盘不稳,难怪上阵时常常输给俺,今后还得苦练才行。要不到玄武营,跟着师傅俺好好学几天?”
“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下盘稳,下来试试?”
刘言川非要逞能,想盖过伏滔风头,于是从檐下走了出来,溜了一圈,安然无恙,颇为自得。
兴奋之下,他还纵身一跳,想要再卖弄一下,博取众人的眼球,不料,这一跳,是颜面尽失,无地自容……
只见他一个潇洒的劈叉动作,赢得了周围一片喝彩。
哪知这个动作并非言川有意炫耀,实在是落地之后双脚猛然一滑,不由自主所致。
只听嚓一声,裆部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更尴尬的是,还露出了底裤。
这时,喝彩声变成了倒彩声,欢呼声变成了嘲笑声,刘言川羞红了脸,勉强爬了起来,想要遮掩下体,结果用力过猛,收足不稳,又是一个狗啃泥。
这下子,他学乖了,干脆爬着走,来到檐下,捂住裤裆,慌忙逃回馆舍去了。
迎面被桓温碰上,见刘言川看见自己连招呼也不打,甚觉怪异,方知出了这样的丑。于是,唤来袁真,吩咐了几句,袁真一脸崇敬。
不一会,几辆大车,载着几个大麻包来至院中,一些兵卒将木屑均匀铺散在地面上,这时再踩上去,松松软软,如履平地。
桓温吩咐道:“来呀,把外面官道上,还有校军场、码头等处全部撒上,这样,干起活来一点也不耽误!”
众人方知,去年秋在码头督造舰船时,桓温让收集起来的木料锯屑这时候果然派上了大用场!
元夕过后第五天中午,桓温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桓石虔和郗超二人结伴而行来到荆州,而且都是瞒着家人偷偷前来。
桓温不期两位突然造访,非常高兴,于是放下公事,在后堂设下便宴款待。恰好,言川袁宏等人都在。
桓冲刚从校军场回来,未进门便嚷了起来:“这臭小子在那呢?想死叔叔了!”
来至后堂,石虔起身相迎,桓冲二话不说,朝着石虔胸膛就是两拳,嘭嘭作响。
“好小子,又壮实了许多!”
相比桓温,桓冲和石虔更为亲密,一来年纪相差不大,二来在建康相处时日很长,感情尤为深厚。
石虔道:“这次侄儿来就不走了,不求优待,只求在帐下当兵,跟着伯父还有诸位叔父上阵杀敌。”
桓冲笑道:“还没当兵,就吵着要杀敌,志向不小,看来我桓门还能出个虎将,不过,你爹放心吗?”
“放心,最近又没啥生意,爹一个人就能照料。男儿大丈夫当然是要效命疆场,杀敌报国,怎能窝在家里一辈子!”
没啥生意,这几个字触痛了往事。桓温当然知道这背后的缘由,只不过这是桓秘犯下的错,与侄儿无关。
“石虔,只要能吃苦,经受住锤炼,伯父就留下你。不过,别指望伯父会心慈手软,额外照顾。要谋事业,就得从一名普通的军卒做起。这样,你先随你三叔到他亲的兵营报到吧。”
“遵命!”
桓石虔像模像样,行了个军礼,惹得众人呵呵笑着。
“还有,你饭后先得给你爹去封信,报个平安,免得家人记挂!对了,祖母还有府上情况如何?”
石虔回道:“祖母身子骨尚可,只是受不得冷,一遇寒则会咳个不停,我爹已找郎中瞧过了,应该无大碍。府里有桓平照顾,还有沈家婶子帮衬,没啥大事。”
“那沈玄呢?”
“他可用功了,一边读书识字,一边也在习武,练得有些模样。他还时常提及伯父,也说要来荆州,不过他还小,我没敢告诉他。”
桓温听闻很欣慰,自己曾答应沈劲,要如同儿子一般照顾沈玄,直至长大成人。如果沈劲泉下有知,应该也放心得下了。
石虔直心肠,哪里清楚桓温更想知道的是什么。
这时,桓冲替大哥开口了,问道:“石虔,你熙儿弟弟还好吗?”
石虔皱眉道:“熙儿弟弟?侄儿好像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据祖母说,他和南康伯母一直住在宫里,和司马奕兄弟在一起,平时很少回来。”
这句话又刺痛了桓温!
来荆州一年,南康无只言片语相问,更无一衣一物相寄,完全忘了千里之外还有个艰难度日的夫君,就连在桓府的那个家还有年迈染疾的婆婆都不去探视一眼。
这夫妻之间的情分还有几分,连带着他和桓熙的父子天伦也淡薄了许多!
算了,别抱怨了,徒增烦恼,自己的处境并非她想要的生活!
桓温收起不快,转向郗超:“你又是唱的哪一出,你可是家里的独苗,就不怕你爹爹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