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岁朝议结束之后,皇帝照例赏赐群臣,照理说应该喜气洋洋才是,但是褚裒却闷闷不乐。
因为刚刚在朝上,外孙子穆帝似乎话里有话,有斥责自己管教不严之意。但又是新岁之际,带有几分含蓄和委婉。
褚裒自尊心颇强,行事还算持正,回到府里,脸有怒色。而两个儿子却坚称清白,从未有过违规犯法之举。
褚裒也就作罢,年初一的饭桌上,兄弟二人还一左一右,陪着父亲饮了几杯,原以为糊弄过去了,谁知还是发生了大事……
“大少爷,外面有人给府上送来包裹。”
褚建怦然心动:“哪里寄来的?”
“奴才看过了,没有标识。”
褚建担心是郡县官员孝敬自己的贺礼被父亲发现,便吩咐仆人暂时收下,待饭后再说。
自打府衙事发之后,自己渐渐将触角伸至各地州郡,近来已经收了不少黄白之物,珍稀玩件。
不过褚裒早就盯着他,见他神色可疑,想起穆帝的话中之话,便喝道:“建儿,什么包裹?拿过来让为父瞧瞧!”
父亲威严,且是不容置疑的样子,褚建无奈,只得将包裹放在案桌上,缩手缩脚地解开毛毡,露出一个木匣子来。
仔细掂量一下,十来斤的分量,应该是珍珠玛瑙之类的宝物,也或许是刚刚出土的青铜器皿之类的,反正值些钱。
“快些,磨磨蹭蹭的,里面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爹,哪能呢!哪能呢!”
边说边哆哆嗦嗦的打开插销,掀开盖子,匣中物什一览无遗,褚建顿时魂飞魄散……
褚裒一口气没喘过来,昏死了过去。
次日一大早,兄弟二人便匆匆入宫,禀报了此事。
“褚旺在芜湖就跟着我们,照顾我们姐弟三人多年,感情深厚,早就是一家人了。姐,不能就这么算了!”
褚蒜子执掌生杀大权,毕竟是女流之辈,虽说城府极深,但褚旺活生生的被砍下脑袋,别说亲眼所见,就是浮想着那个画面都觉得冷飕飕的,一阵心寒。
这个逆来顺受十几年的男人怎会突然杀气腾腾起来,敢拿褚家人下手?
可是现在,她处于下风,还不敢追究此事,只好先吃下这个哑巴亏。还是褚建,一番话提醒了自己。
“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可放在桓温身上恰恰相反,两次刺杀不仅无功,而且损失了人手,现在更是落下了把柄在他手里。姐,今后暗中行刺看来是不行了,只会更让我们陷于被动。”
褚华犹自桀骜,愤愤不平。
褚蒜子却认可这个想法,狠狠言道:“褚旺被杀,姐姐何尝不心痛,这个仇恨算是结下了,不过褚建之意,甚合我意。对付他,今后不宜再用暗箭。”
褚华不甘道:“那怎么对付?”
“当然是明枪!”
褚华虽然不服,但事实就是如此,不得不从。
上次刺杀,以为志在必得,结果桓温身手非凡,受了重伤,还杀了十几个白籍会刺客。此次,派出了二三十人,而且有衙门相助,且在春节时分大意之时,结果还是让他杀了个片甲不留。
气归气,怕归怕,蒜子开口问道:“好了,别想了,爹怎么样?”
褚建犯难道:“爹不太好,当时又气又吓,昏了过去,原本我们瞒着他说褚旺回老家乡下去了,醒来之后,他破口大骂,还重重责打了我几下。”
“后来呢?”
“后来一言不发,没有洗漱,就独自回屋睡下了。”
蒜子心疼道:“看来父亲是悔恨交加,难以释怀了。算了,过两日,姐回府一趟,劝慰他一下。”
刀光剑影,栉风沐雨,艰辛疲惫,穷困愁苦!这一年,终于熬过去了。
桓温刚好三十,正是而立之年!
厚葬了十八名卫卒,重抚了家属,桓温还携玄武营全体将士亲往祭奠。这些战士既为政事而死,也是为自己而死,不能忘记他们。
初春的风还是那么凛冽,千余人肃立着,以隆重的军礼和庄严的仪式为殁者送别。既是对他们死得其所的褒奖,也是要激励更多的人英勇奋战。
因为,后面还会有更多更大的战事。
刘言川还在自责,埋怨自己疏忽大意,准备不足,带的人太少,而且全是刚刚上阵的军卒,而非久经沙场的乞活军兄弟。
桓温没有这些想,反而认为言川功劳很大。
能在这一年时间就训练出胆气和身手俱佳的军卒,而且和这帮歹人几乎不相上下,已经是非常不易了。
因而,桓温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耿耿于怀的心寒,而是为他们深感欣慰,今后还要扩大士卒的规模。
只有这样,战场上两军遭遇,大晋的胜算更多,士卒生存的机会更大,而自己内心的熊熊之火也才会更旺!
这次遭受刺杀,他想的更多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