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嘏收回对视的眼神,转而望向皇帝。
对桓温大练水师,李势不以为意,首先在陆路上,蜀道坎坷,又有险关,荆州奈何不了蜀地。
而水路,成汉占据上游,他们要想溯流而上,是白日做梦。主动权都在自己手里,他们只能被动挨打。
李福奏道:“陛下,桓温之勇不可小觑,大晋也不是成汉所能轻易撼动的,不如再去联络赵人,共同对付晋人。”
王嘏反驳道:“不妥不妥,赵人数次背信弃义,约定了一道对付晋人,却从不兑现。上次庾翼北伐,我们帮他们夺回了南阳,他们却北上围歼晋人,对我们的万州不理不睬。这次又串通山匪,乘虚而入,让我们唾手可得的万州失之交臂,真是可恨!”
王嘏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还真以为万州是被山匪夺去了。
“王爱卿之言有理,胡人豺狼之心,只顾私利,不可依信。对付晋人,还得靠自己!大将军,给你半年时间,建造战舰,训练水师,待来年春汛时,攻打晋人,朕先要吃掉荆州!”
李福眨眨眼睛,心想这也太夸张了。
成汉开国以来,没有一个君主有过吞掉荆州的能力,甚至连这个想法都没有,不知李势这种自信和傲慢是从哪里来的!
当阳县在荆州城北六七十里,乃荆楚重镇,因位于荆山之南,山南为阳,故名当阳。
县境东北有处长坂坡,史书记载,蜀主刘备被曹操追击至此,慌不择路,与张飞等数十骑逃脱,不料家小被曹兵围困于此,一身是胆的赵云为保甘夫人和阿斗,血战曹兵,保母子平安。
当阳城再往北,就是襄阳郡,一直是商贩往返必经之地,南北货物转运要冲。
这一日,城门刚开了不久,在外等候的商贩便忙着入城,马驮的,车拉的,甚是热闹,其中一个马队颇为引人注目。
十匹高头大马,尤其是领头的一只大马,更是通体枣红,毛发一尘不染,比起常马那是又高又长,满载着货物进入南城,引得周围之人纷纷侧目。
刚入城门,便被七八名军卒围住:“站住,干什么的?”
马上人慌忙下马,谦卑道:“回军爷,小的是贩些蚕丝到襄阳,这是货物清单,请军爷核查。”
两个军卒上下打量着马队,其中一人的眼神更是从头至尾盯着这匹枣红大马。
另一人照单清点了一下,便道:“你们这些货物估价大概五十两,按照规矩,要交五两银子税赋。”
“好,军爷,这是纹银五两。”商贩毕恭毕敬掏出银两。
“好,走吧。”
“后面的马队,上前来!”
军卒回头扫了一眼高大的枣红马,笑了笑,又继续查核。
枣红大马正是驭风马,马上之人是乔装的桓温。
随行的城防营主将袁乔言道:“大人,看来当阳并不像那位老者所说的巧取豪夺,都是按照州令行事,应该是以讹传讹。”
“唉,若非那老者所言,我也不至于今晨四更天就出发来这里,咱也不能白跑一趟。”
桓温揉了揉眼睛,心想误会了当阳县。
“不过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索性去长坂坡瞻仰一下遗迹,也不虚此行。”
袁乔问道:“哦,大人还有这个嗜好?”
桓某自幼爱读史书,对一些英雄豪杰哲人先贤,甚为崇敬,只要是经过他们的故里抑或坟冢,都会去拜祭一番。
不学诗,无以言!
桓温也自谦自己附庸风雅,闲暇之时,读些诗经啊,还有建安七子的诗作,对其中名山大川风景名胜也仰慕。
既然到这了,总归不能空手而归!
诸人稍作停留,不知朝哪个方向走,桓温这时无意中回瞥了一下城门,忽然发现,城门口的两名负责验货的军卒也朝自己这边观望。
只见他俩耳语了几句,然后一人向着自己这边奔来,而另一人则匆匆向城内奔去。
从他们的神情判断,桓温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
袁乔尚不自知,还在自顾自的说着:
“真是刮目相看,大人不仅武能安邦,竟也熟读诗文,难怪大人出口成章,格言警句信手拈来,佩服佩服!”
桓温敷衍道:“见笑了见笑了,粗读而已,浅尝辄止。”
袁乔继续道:“大人,这襄阳有一处名胜,大人知否?”
“你是说刘备三顾茅庐之处?”
“对,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处所在叫岘山,那是中朝名将羊祜……”
而此时,城门口忽的响起一阵喧闹之声,桓温回头望去,七八名军卒举刀端枪,把牵着五匹驮货驽马的商贩团团围住。
接着,传来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被打之人正是刘言川!
刘言川这暴脾气,何时受过这般窝囊,早就忘了临行前桓温的交待,哇呀呀一通怒吼,吓得几名军卒连连后退。
“你要干什么?想造反不成?”
身旁的袁宏扯着他袖子,叮嘱了两句,估计是提醒他莫忘桓温的叮嘱。刘言川只好按下心头怒火,死命盯着差人不放。
袁宏打了圆场,又掏出二两银子,交于守军,这才放行。
桓温原想等他们过来一起前行,这时那名军卒已走至近前,说道:“尊驾,方才你们这些货物并未查核清楚,请随我来,东边还有一处货栈,要卸下来重新检验。”
“军爷,我们可是交了银子的,为何还要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