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太医照例找不到病根,就像当年诊视小公主一样,只好胡编乱造,开些名贵的滋补药方慢慢静养,还叮嘱戒色。
其实,这声叮嘱毫无意义,纯属多余,皇帝压根就对女色提不起任何欲望,哪怕是一丝丝的兴致。
李寿苦笑着看着太医,知道再把他们杀了也没用。
他也认命了,那就安心静养,或许还有奇迹发生。但是,李福、展坚、解思明等一帮文武大臣像走马灯似的纷纷规劝要立太子。
“势儿,看这些大臣的奏报,纷纷要立太子,你怎么看呀?”
李势一边给李寿端来药碗,用汤匙轻轻一口一口给李寿喂下,一边说道:
“父皇,这些大臣也是为国着想,不过儿臣以为,父皇寿与天齐,只要将息得当,龙体早晚会痊愈的。”
“势儿一片孝心,父皇很是感动,只是父皇这病体自己清楚,如果在你和广儿之间选择一个,你认为谁最合适?”
当然是我最合适!李势险些脱口而出,只能虚伪的谦让道:
“儿臣认为弟弟李广更合适,他比孩儿勇武,也善于统兵征战,说不定还可以为我成汉开疆辟土,延续父皇的伟业。”
李势表面是夸奖弟弟,实际上他早已摸准了父皇的脾性。
果然,李寿说道:“自古,在蜀地建国的政权,从未能打下外面的江山,最终连蜀地都难以自保。以诸葛孔明卧龙之才,最后还不是灰飞烟灭,被魏国吞并。”
“父亲的意思是,诸葛孔明如果不北伐中原,连年征战,就在蜀地经营,练兵固防,修复关隘,蜀汉还能享祚日久?”
李寿满意的看着李势,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势儿,前车之鉴,后事之师,父皇百年之后,你切不可不自量力,擅自兴兵,要以力求自保为上;要善待弟弟和妹妹,切不可听信谗言,作出兄弟相残之举;还有,就是,不要沉迷女色,万恶淫为首。”
李势已经明白了父皇的意思,双膝跪地,朗声道:“儿臣谨遵父命,绝不辜负父皇嘱托!”
李寿信心满满,而且皇后阎氏也极力称赞李势老实本分还很有孝心,甚至不惜牺牲李广的名誉来成就李势。
只可惜,李势还没登基,就露出本来面目。
李寿嘱托的三条,他一条也没有做到,而且是变本加厉。
李寿做鬼也不知道,他为自己的愚蠢和轻信妇人之言断送了一切!
“大哥,骑马不是更快吗,为何这次返京要走水路?”
桓冲不解的问着,他纳闷,兄长既然辞任了,应该早日返京才对。
桓温却很感慨,他有自己的考虑。
这次是卸任,回朝任职,今后还不知能不能再回来。相处五年多了,虽说也做了点事情,可百姓们很朴素,尝到一点甜头就对父母官感恩戴德。
他们如果知道太守大人要离开这里,说不定还会弄出些事来,故而选择水路,就是不想惊动百姓们。
“哦,是这样,难怪大哥走水路,还一大清早就走。”
桓冲理解桓温的想法,可是刘言川不以为然。
“恩公,你真是奇怪,别人当官都希望百姓们拦路相送,巴不得送万民伞才好哩,好让皇帝知道他是个好官。你可倒好,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似的,俺想不通。”
桓温没有吱声,他的心思不在琅琊一郡的百姓,而在大晋所有的百姓身上!
天刚刚破晓,大多数人家尚在睡梦之中,一叶扁舟逆流而上。桓温一行几人,沿着河流向西,就能进入晋陵郡。
时光荏苒,一晃就是五年,时事大变!
鲜卑人脱赵,成汉立了太子,格局调整,人事变迁,这些都预示着会有大事发生,大晋也应该要有所作为,迎时局而动。
桓冲问道“小弟想,世事大变,这应该也是朝廷调你回京任职的原因吧!”
“是啊,皇帝是个开明之君,有远见之人,不会熟视无睹。譬如这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个道理自然清楚。”
“恩公,俺看那袁宏颇有才学,为何不招致麾下,做个幕僚也好,你要干大事,没有人手可不行。”
“这个我想到了,除了袁宏,还有袁真也颇为干练,事事尽心。我此次回京,朝局究竟如何,一切都还不明朗,如果贸然带他们回京,万一不顺,只会连累他们。昨日我已经找过他们了,将来有机会的话,他们愿意来投奔。”
“大哥选择了不告而别,你舍得这一郡的百姓吗?这几年,他们都称呼你为大恩人。”
“说的就是,恩公,琅琊百姓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有多伤感,多不舍!”
桓温怅然看了看他俩,触动了心弦,他东张西望,看看河岸两边的人家。
心里在想,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是为官者的官德所在,使命所系。
这些年,众兄弟孜孜以求的不就是盼着他们能有今天这样吗?
有吃有穿,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远离战火,一家人能围坐炕头,做着香甜的梦,可大晋有多少州郡能像琅琊这样安宁祥和?
“你们说得这些,我何尝没有感受,这就是我选择乘船的原因。盛宴累日,终有散去之时,分别最容易让人伤感,与其伤感,不如悄悄的走!”
桓温心有不忍,强逼自己装作无情的样子。
黎明,静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