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距离牧场数里之外的一处密林中,五匹马悄悄离开密林,直奔西南方向而去。
他们在密林中煎熬苦等,整整一个晚上,五个兄弟提心吊胆,无心睡眠。
现在已经超出了和桓温约定的时间,忧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内心的失落和巨大的仇恨,驱散了他们的疲劳和困乏,油然而生一股壮烈和坚强之意。
“驾驾驾!”他们急着赶回去给刘言川报信,还有那个该死的骠骑将军!
“二哥,你最疼妹妹了是吧?”婉儿揪住慕容恪,撒着娇。
“哎哟,何止是二哥,全家谁不疼你?哦,不对,你话里有话,是不是又要打我的主意?”
“一点惊喜都没有,真没劲,又被你猜中了。”
婉儿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昨晚来了个晋人的将军,你们打算怎么办?还有,今早城外一个骑兵都没有,又要打仗啦?”
“行啊,咱们鲜卑山的云雀飞得高看得远,消息蛮灵通的嘛。不过,既然你已经猜出来了,二哥就跟你说说,可不准瞎嚷嚷。这是军国大事,你不能坏事。”
慕容恪啰里啰嗦说完后,婉儿一听,都是和桓温无关的事情,焦急的问道:“妹妹是想问问,父王打算如何处置晋人的将军?”
“嗯,还是你三哥机敏,他给父王出了个主意,能让咱们左右逢源!”
婉儿急道:“什么主意,快说!”
别说,慕容垂还真厉害,他的提议是延缓出兵,相机而动,让晋赵先打起来。
如果石虎能拿下庾亮,鲜卑人就把晋人的将军交给他们,向石虎示好,是杀是剐,跟兖州无关。
如果庾亮反败为胜,鲜卑人就接受庾亮的提议,跟着他出兵合击石虎,与晋人结盟。
慕容恪说完,还叹了口气说道:“不过嘛,据我估计,庾亮反败为胜的机会渺茫,那位倒霉的将军多半是要交给赵人喽。”
慕容婉儿花容失色,愣怔了片刻,一改刚才的娇气,使劲扯住慕容恪的衣襟,惊叫道:“二哥,你知道晋人的将军是谁吗?”
“管他是谁,管他是什么将军,只能怨他自己命苦!”
顿时,慕容婉儿杏目怒睁,瞪着二哥,慕容恪被看得浑身发毛。
梁郡城外,郗鉴的徐州军士金戈铁马,刀枪如林。
庾亮一见,气势明显比自己麾下的军士要高涨许多,特别是神秘威严的投石车和专门攻打城门的冲车,让他底气陡增。
现在自己又占尽优势,城外五万余大军,再加上城内的庾希,形势逆转,两倍于赵人。
如果桓温再能联络到鲜卑人,那就稳操胜券,扳回大局挽回脸面还有希望。即便石虎来了,他也只能望城兴叹。
酒壮怂人胆,人多底气足。
此刻,庾亮又打起了小算盘,说不定不仅能救出希儿,还能俘虏石闵,重占梁郡城。
功劳失而复得,至于军士嘛,付出再大的伤亡也值得!
距离石闵约定的开战还有一个多时辰,却迟迟不见桓温的踪影。
庾亮叫来司马,厉声问道:“怎么还没有征北将军的消息,再派人去找。告诉他,如若不能按时归队,贻误军机的罪责他背定了。”
郗鉴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暗叹道:“分明是你贼喊捉贼,借刀杀人,还要归咎桓温贻误军机,真是可叹!”
他不便揭穿,赶紧岔开话题:“庾大人,依老夫看,我们不能再等了。石闵定然是缓兵之计,咱们不能上他的当。不如早些进攻,速战速决吧。”
“再等等,距离石闵商定的时辰还没到,咱们率先攻城,有违诺之嫌。郗刺史也知道,在本将军眼里,信义比性命更为重要!”
郗鉴鼻孔里轻哼一声,差点笑出来,心里暗骂道,你庾亮缺的就是信义!
“兵者,诡道也!我说庾大人,这个时候还谈什么虚伪的诺言?你不妨学学石闵,他就没你迂腐,而是用诡计蒙蔽了石聪。”
“何以见得?”庾亮被嘲讽了一句,忍住怒火,反问道。
“这点把戏你还看不出来?如果石闵不欺骗石聪的话,石聪怎么可能明知要被杀,为何还要配合石闵演戏,站在城楼诓骗你入城?行了,早点攻城,救回令侄的希望更大。”
这句话戳中了庾亮的软肋,令旗一挥,阵地上,鼓声隆隆作响。
投石车的威力确实叹为观止,机械臂不停的上下往返,一块块巨石密集飞向梁郡城头,楼上的守兵不敢露头,只能龟缩在驰道里。
几块巨石重重的砸中一处残垣断壁,碎石块顺着缝隙又砸向地面,轰隆轰隆几声,地面上留下很多深深的凹陷。
城内一个中军庆幸道:“好险啦,多亏了山寨那个三当家的。如果咱们还原地不动的话,恐怕脑袋已经被砸到腔子里去了。”
庾希是最先入城的,当时耀武扬威进城,享受着胜者的姿态,如今缩在残破的掩体内,还沉浸在攻城略地的自豪中。
铁闸门哐啷落地的声音,将他砸回了残酷的现实。
贵公子面色惨白,心惊肉跳,豪门子弟何尝见过血肉横飞的阵势,他竟然开始埋怨庾亮。
不是说好了来开开眼界的嘛,怎么突然就变成真刀真枪了?
情急之下,庾希慌不择路,准备掉头争夺城门,想要逃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