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家乡,远离亲人,无时无刻不想家,不思念亲人。可是,等到了家门时,桓温却又踌躇着不敢叩门!
或许大多数人都有这种体会吧!
桓温东打听西打听,费了半天劲才找到这里。下了马,徘徊在门外,却不敢进去。他心里没底,不知道家人还好吗?
桓彝对三个孩子管教很严厉,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腔调。
“娘,大哥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孔氏爱怜的看着老幺,这孩子和桓温感情极深,记得他五岁时,生了一次急症,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没看好,一家人束手无策,又不敢到洛阳城请大夫。
正好路过一个游方的郎中,给开了方子,里面有一味药居然是晒干的癞蛤蟆!
听说偏方治大病,而且也别无选择。可是桓冲看癞蛤蟆那恶心的样子很害怕,怎么劝也不肯吃。
结果,桓温当着他的面吃了两口,还说味道不错。桓冲才捏着鼻子蒙着眼睛吃下去,说来也怪,过几日,大病痊愈。
桓温被流民裹挟而走,当时哭声震天的除了木兰,还有就是桓冲。他小小年纪要跳下车去救大哥,被孔氏死死抱住。
“嘶!嘶!”门外想起了马叫声。
“冲儿,冲儿?”孔氏叫了两声,不见答应,只好自己拄着杖,慢悠悠挪动脚步去开门。
晚饭时分,还有人来串门,除非是官差有什么急事前来禀报。
院门前,一匹马伏在地上,浑身打颤,一个后生蹲在地上,一手抚摸着马头,一手喂着草料,马儿喘着粗气,扭头不肯吃。
后生背上的单衣湿透,和着尘土,斑驳不堪。
“你找谁呀?”孔氏弱弱一问。
后生转过头,站起身,头上缠着布纱,脸上黑不溜秋,浑身上下像泡在水里刚捞出来一样。孔氏眼神不济,走近两步细细端详,隐隐觉得眼熟,还是没认出来。
“娘,是我,是温儿!”
近乡情更怯,桓温噗通跪地,放声大哭。
“咣当”一声,手杖失手坠地,孔氏所有的苦痛没了,缠身的疾病没了,疾趋两步,娘俩抱头痛哭:“哇!温儿,苦命的温儿!”
嚎啕大哭惊醒了屋中人,桓冲拉着父亲来至院门,看着这令人肝肠寸断的一幕。
孔氏抚摸着儿子的头,看看脸,瞧瞧浑身上下,泪眼婆娑,一刻也没离开过,仿佛要把一年多来的分别和思念全都弥补回来!
母子俩紧紧拥抱在一起,定格成一幅感人泣下的画面!
男儿有泪不轻弹,桓彝没有孔氏那样的柔弱,他扶着门框,就这么看着,抑制着父子重逢的喜悦。
桓冲则扔掉木剑,大哥大哥的叫嚷着。
时隔一年又半载,历经艰辛流落他乡,几次险些丧命的桓温回到了家人的怀抱!
“这孩子,真犟,滁州离此近四百里地,天还没黑就到了,难怪那匹马奄奄一息。”
孔氏嘴上责怪,心里无比喜悦,慈爱的看着熟睡中的儿子。肤色黑了,面容也清瘦很多,身子骨却健壮不少。
现在想来还后怕,孤苦伶仃,真是难为孩子了,孔氏忍不住替儿子叫苦落泪。
桓彝难得地递上绢帕,宽慰道:“没回来,你哭个不停,孩子回来了,你还在哭。他不是好好的嘛,还担心什么?”
“我是担心他还要走,他刚才不是说了吗,郗鉴大人待他很好,随时可以再回徐州。你说,他,他会不会?”
“夫人,郗鉴说得对,大丈夫当胸怀天下,难道要他在父母膝下一辈子?让他歇上两天,先帮助我做点事,至于是不是再回徐州,他自己决定。”
“你可真狠心!”孔氏幽怨的说道。
宣城距离京师两百余里,和吴兴郡、会稽郡一样都是江南鱼米之乡,也是京师赋税重地和大粮仓,且兼山明水秀,风光旖旎,是不少文人士子游览散心胜地。
当然,更有京师豪门大户在江南这些膏腴之地置办别墅田产,闲来无事携家带口来此悠游小住。
三年前王敦第一次叛乱,攻入京师,宣城就未能幸免,遭受叛军荼毒,城墙被毁,官仓洗劫一空,损失极大。
还没来得及恢复,今年初沈充又来此募兵,乘机掳掠一遍,三年两次兵祸,搅得宣城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这也是王导和庾亮异口同声举荐桓彝主政宣城的原因。
王敦乱平后,桓彝以为江南大势已定,打算安心在朝任职,竭力辅佐明帝,增强国力,以防范北方日渐强大的赵人。
哪料温峤建议他远离朝堂,到州郡任职。理由是,平叛时王庾两族就明争暗斗,平叛后,争夺胜利果实时,更会打得头破血流。
他俩不一样,都是南渡之遗民,本来就不受他人待见,根基不深,何必卷入这场纷争。正如植树时,挖土浇水,人越多越好。摘桃子时,则是人越少越好。
朝堂的权力之争,不见硝烟,不知敌手,远远险于疆场上两军厮杀。桓彝答应了,在哪都是为国效力。就是未曾料到,会被派至宣城。而温峤也辞掉爵位,甘心回江州任职。
临别时,温峤一番话,桓彝至今还记忆尤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