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同村的眼热,偷走了他们泡在河里的树皮,梁璧叹了口气。两个哥哥和弟弟嚷嚷着要找到这个家伙。梁璧拦住他们,又想了一夜。
第二天,她把几个邻居请到家里,给他们每人做了一碗鸡蛋面,吃完之后,他们同意了跟着梁家卖纸。
梁璧算着自己该上初一的时候,她们家和邻家已经成了村里数一数二的富户。梁璧大张旗鼓地给自己家盖了新房子,又热热闹闹地请同村的人来吃饭。这一次,村里每个人都吃到了一个鸡蛋,大半个村的人都要跟着梁家做纸。
没人注意到,梁家新盖的房子,和大多数房子不一样。
几个月后,梁家举家搬到了县上,开了第一家梁记纸铺。她终于不用在冷水里洗衣服了。而整个家也已经离不开她了,就算她到了适婚的年纪,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梁家需要她。
她把自己还记得的东西,都写下来,她怕自己忘记,怕自己有一天失去曾经在那个时代存在过的印记。
梁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没人知道在这样的富贵背后,这个小女孩经历了多少,付出了多少。四五年的时间,梁家已经富甲一方,江南梁家,人不知。
或许是没有什么顾虑了,有了这样一份家业。终于她的大哥二哥开始考虑她的婚事,梁璧知道,这两个哥哥,除了在乎小妹的婚事,也想多占一份家业。
出阁之后自然家中百般便与她关了。即使知道这样的算盘,可她心里一点怨念都没有,这两个兄长也从来没有糟践过他,家业重要,可在为她选夫婿这件事上,也是尽心尽力,不肯委屈。至于其他的,人之常情罢了。
梁璧也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是不是一场空,一开始她看到小小年纪嫁人的女孩觉得害怕,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害怕嫁人?还是害怕吃苦?或者她的血液里还有21世纪的烙印,对自由和爱还有追求。
只是到了现在,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反抗了。这是她在这个时代能做到最好的结局了,她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力感,那便嫁吧,也没什么,起码不用在冷水里洗衣服了,也不会被动辄打骂了。她自嘲地想。
只是没想到,新皇登基,改天换日。
做生意这么久,梁家自然知道非同小可。果然一段时间之后,当地州府被裁撤,梁家的保护伞倒了。新任知府是个油盐不进的,梁家费尽心思,对方也只是笑嘻嘻地和他们打太极。
梁璧已经习惯在夜里想事,她几夜没睡,仔仔细细地回想了她读过的那些历史,,学过的所有经济,政治,地理。她终于想明白了,同时梁璧也知道,求活而已,既然如此,那就索性再放手一搏。
第二天,梁家全家整整齐齐地出现在议事厅。梁璧看着满满一屋子人,她这十几年来的家人,她第一次,觉得他们是自己的家人。小侄子过来抱住她的腿叫小姑姑。她摸摸脑袋,大嫂过来牵开了孩子。
全家人已经习惯了遇事时先听一听梁璧的话。
梁璧端端正正地坐在下面的椅子上,梁父梁母坐在上方,开口道:“这些日子辛苦父亲和大哥二哥了,为了新来的赵知府,花了这么多心力。”
“这倒没什么,只是就算花了这么多心力,也始终是没有效用,若是失了官府的支持,只怕日子不长。”梁父皱眉道。
梁璧是个女子,自然没人信她用她,也不能抛头露面。她这些年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气,才给这一家的几个男人教会了这些。就连几个小侄子从小的教养,她也费心颇多。如今梁父这番话,倒让她生出一些感慨。
“父亲所言有理,当下之急是弄明白这赵知府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我思虑许久不得其解。恍然想起大哥之前去北方做生意回来讲给我的见闻,又细细想了许久,才有了些头绪。此番想来不是赵大人想要什么,而是当今陛下,想要什么。”
此言一出,满庭寂然,人发出一点声音,都在等她接着讲
“先前大哥说京城繁华,但北方却只有一个京城,而北方并不富庶。若要相较起来,只怕我们江南,才是一等一的富庶之地,想来大概也就因为此了。先皇在时天下太平,我等百姓安居乐业,自是不提。又闻如今的陛下也是个雄才大略的,而如今国泰民安。我思虑之下,只怕新皇之意,意在平定外邦,求的是一个四海升平,八国来贺。
而这些,自然需要兵强马壮,韬光养晦。这些年大哥二哥在外操劳,我也听了不少,加上这些年手里也过了一些家中的记账。便略略推算一番,也知国库里的银钱只能维持平衡罢了。若要再养兵养马,只怕远远不够。江南富庶,陛下派赵大人过来,怕是,来要钱的。”
一房人方才听了这一番话,也皆木然。他们从没想过这些遥远比的事会和他们扯上关系。虽然习惯了这个小女儿常常颠覆他们的认知,但今日这番听的实在是畅快又忧心。
“那依你看来,该如何是好?”梁父开口道。
“此番解,舍大舍小而已。”
“何为大,何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