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罪,怀璧其罪。梁壁其实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是她在这里待得太久了,久的她都快忘记了。刚来的时候,她其实很兴奋,她觉得自己好像重开了一局带挂的游戏。可是很快她就发现,没有那么多一路顺畅和降维打击,因为他们从来都不在一个世界。
她做出的最大的改变,只是改变自己而已。其实她生下来的时候,家里很穷,甚至她都差点活不下来。
从会走路的时候,就要开始学着干活,拿不动农具,就去拔草。够不到灶台,就去送饭。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才是一个古代人真正的生活。以至于她从来没有时间去想读什么诗可以一鸣惊人,创造出一个什么东西可以改变世界。
梁壁甚至没有名字,她只知道自己姓梁,所有人都喊她二丫,璧这个字是她自己给自己起的。从来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只有她心里这么默默地叫自己。
梁璧就这么慢慢地长大,慢慢地算自己应该做什么了,四岁的时候,她想自己该上幼儿园了,七岁的时候,她想自己该上小学了。但是没有人想过让她识字,让她懂学问。当她算着自己五年级的时候,她终于决心做点什么。
没有人理解她,她也就单枪匹马地做。她去帮人家算账,可是看到她是个女的之后没人愿意理她,于是她咬咬牙把工钱降了四成,白天家里有数的活计等着她,只能晚上把账本抱回来慢慢看。可是没人愿意她一个人点着一盏灯,她想起很多年前一个叫凿壁偷光的故事,可惜她也没有什么有钱的邻居。
后来账没算成,她被账房先生骂了一顿,自然也一分钱都没有拿到。她自嘲地想,果然百一用是书生,早知今日,当时学理科,搞出点什么来,说不定会多些希望。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些年了,仿佛那二十多年的时光真的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有时候她甚至会想,可能只是她投胎的时候忘记喝孟婆汤了。
如果不曾见过光明,她本可以忍受黑暗。
那天被账房先生骂了之后,她一个人去河边坐了很久,她想起了分科的时候一家人坐在客厅讨论,她说她喜欢历史,爸妈就支持她选了文科。她想起高考的出分之后,爸妈到处托人打听,给她选志愿报专业,后来她读了工商管理。
她曾经数次抱怨过生活太辛苦,要写那么多卷子,面对那么多考试,还有升学的压力,就业的压力,工作的压力。但是现在她多想再回到那个时候,她有爱她的一家人,奶奶会摸着她的头发说“我们璧儿最乖了。”爷爷也会带着老花镜在手机上查自己的大学,然后出去和别人炫耀孙女的学校有多厉害,他从他们的建校史到各个校友如数家珍。
想着想着她就哭了,可是她甚至都没哭多久。村西的王家大娘就老远喊她。
“二丫,快回去做饭了,你爹娘快下地回来了。饭没好你该挨打了。”
她一下子又被拉回了这个世界,起身挥挥手,回去做饭。
很难说她为什么一定要做点什么,改变现状。可能是不想把手浸在冷水里洗衣服,也可能是再过两三年就轮到自己说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