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娘子想找个有才情的姑娘是道理的。
顾葭一个考上秀才的读书人回家种田,有质疑,有惋惜,有不解,自然也有人嘲讽他白读那么些年的的书,还不是和他们一样当个泥腿子。
顾老爹话少,儿孙自有儿孙福,老汉也讲不出什么大道理,顾葭要读书,砸锅卖铁也要去供应,顾葭要种田,他领着小儿子在地里风吹日晒。
顾娘子当时是不同意顾葭下地种田的,哪怕不继续读书,去镇上谋个私塾先生的职也好过当农民。
顾娘子很长一段时间都责怪顾老爹真带顾葭去种地,也是顾葭不容置喙的坚定让她勉强接受了现实。
外头说三道四,风言风语传的多,顾娘子凭着老母鸡护崽子的架势,听到谁议论顾葭就冲上去和人吵架,愣是压住所有揣测,所有讥笑。
时间久了,渐渐地有新话题取代顾葭,再看到顾老幺在地里干活干的有模有样,除了偶尔还有人背地里议论两句,顾葭考中秀才似乎是众人做了一场共同的梦。
顾葭原以为他和沈星身体有这般契合度已经极为难得,没想到两人灵魂的契合度也不遑多让。
只有沈星懂他,不是父母对子女的条件妥协,是心灵深处有人真的懂他,支持他。
“阿星,我以前也想过,我以后会跟什么样的人一起过日子。”顾葭低声细语:“我那时候觉得我如果能娶个容貌过得去,品行端正的姑娘,再生两个孩子就挺好的。”
“我一直没碰到喜欢的人。”
顾葭去年中秀才的时候,真真称得上风头两,媒婆介绍的姑娘都很优秀,漂亮的,贤惠的,才情过人的,随便哪个配顾葭都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但顾葭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三个多月前,顾葭去海边捡小螃蟹,沈星躺在海滩上,顾葭救回了沈星。
顾葭从未想过自己会这般没有道理的喜欢一个男人,只是见到这个人就欢喜到不可自抑。
也许,他一直在等待的,就是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
若说顾葭一开始对沈星是容颜上的一见钟情,这会儿躺在他怀里讲故事的沈星,是顾葭再不愿意松手的知己爱人。
顾葭把人捞着趴到自己身上,捧着男人的脸细细亲吻着他的唇:“阿星,我这辈子可能都给不了你锦衣玉食,你跟着我只能在地里讨活,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沈星居高临下摸着顾葭的眉眼,少年有些黑,眉毛如墨,内双的眼睛亮亮的,非常有神,睫毛长而稀疏,鼻子异常高挺,唇峰明显,脸型流畅,线条清晰。
顾葭才十八岁,介于少年和年轻男人之间的青涩英俊,沈星迷恋地亲了亲他的鼻尖:“相公,人生有很多选择,比如你选择种地,比如我选择嫁给你,我们都不是冲动的人,作出选择自然不会说后悔。”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农民只求他能养家糊口。
顾葭没有一条道走到黑,他清楚的认知到自己的能力,没有顽固地执着于世俗的眼光去求功名富贵。
范进中举之前,家里的下蛋母鸡都要拿去换米,而范进中举之后范家老母亲没跟着享福几天就一命归西。
真要说起来,范进科举之路是家人生生陪着他捱了大半辈子的苦才走下去的。
刚刚杀出一条血路,母亲过世,糟糠之妻在后头没记载,从范进收房产,田地,商铺,奴仆丫鬟来看,他的妻子顶多物质上有了改善。
男尊女卑的社会,真能同甘共苦,初心不改?
论到最后也只范进自个儿享受到了这些风光荣耀。
顾葭的夫子李秀才比范进好一些,李秀才开了私塾能一边养妻儿老小,一边继续征战求学。
顾葭年纪这般小,李秀才门下学子多,轮不到他去教书育人,他于镇上能做的非是抄抄书,写写字。
顾葭的很多同门师兄弟拉不下脸去做苦力活,又难找到体面的工作,只得一边抄书一边偷摸着写话本。
说真的,不是名士大家,抄书写挣的那点钱很难维持读书人的清贵,只能说是面上光鲜,私底下想喝口酒都囊中羞涩。
左右他不是非得靠读书才能吃上饭,还不如放书归田,求个心安理得,自由自在,也不连累家人为他遭那有锅没米煮饭的罪。
此等豁达的心态,沈星对顾葭又高看一眼:“相公,我们闲时教村里孩子几个字吧?”
沈星是北大中文系的,穿越之前刚念完大三第一学期,他原计划是毕业后像沈时初一样当个老师。
沈星能进北大,一方面他勉强算是个学霸,沈家书香门第,文化气息渗在骨子里,江伯伯还说他外家林家出读书人,他们林家的孩子在学习上都不费精力。
另一方面是他家里背景不,京城户口,姜叔叔在京城如日中天,他和江遇几人孩子在旁人看来,就是挺“太子圈”的。
嗯,就算是在一块砖头砸下来,十个里头八个当官的京城,沈星他们依然属于顶尖的那个阶层。
到了大凤朝,北大高材生学历作废,他想找个营生都难。
沈星总不能真的每天所事事吧?
总得要像爸爸他们那样,做些有意义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