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下午日头挂在半空,暖暖的阳光落在软榻上的两人身上,有种岁月静好的缱绻温柔。
“相公真不打算继续考学了吗?”沈星侧头看着顾葭:“若是能谋个一官半职,相公可是能在族谱上单开一页呢。”
哪个男人可以拒绝在族谱上单开一页?
人活一世绕不过功名利禄,谁不想出人头地?
谁还没在心底想过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恣意洒脱?
士农工商,士者所求为仕也。
古有科举,现有高考。
每个时代,读书不一定能成功,不可否认读书是大多数人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
顾葭很坦然地说道:“这事儿于我委实太难,我先头不过是侥幸得了个末等秀才,再往下大概率不会更进一步。”
“我那夫子才高八斗,文采斐然,已过不惑之年都只得了个禀生,我这般才学平平的人怎敢奢想太多?”
“我不想蹉跎岁月,大半辈子困在那虚缥缈的幻想中。”
沈星惊讶的看着他,这人翻过年才十九岁,思想倒是通透的的很。
顾葭从身旁的小几上拿了枚蜜渍山楂放到他口中:“阿星,你会不会觉得我没志向?”
“不会。”沈星摇摇头:“你没有死要面子活受罪,放得下身段做自己想做的事,我觉得相公好聪明。”
沈星想到了范进和孔乙己。
范进忠厚老实,家境贫寒,他那杀猪的岳父,非常看不起这个穷书生,常年冷眼打压,冷嘲热讽。
在旁人眼里,他更是一个庸才,一个考了十几年都没有中举的笑话。
十几年寒窗苦读不断落榜,妻子嫁给他后连点猪油都没吃过,还要忍受来自于旁人的嘲笑与侮辱,个中心酸艰难法想象。
范进54岁时方才中举。甚至出榜之日,家中米下炊,老母亲让范进用家里仅有的一只老母鸡拿去市集换米。
街坊告诉他中举了,他直到看到报贴才敢相信自己上榜了,他披头散发的在街上奔跑,疯癫了。
有人说,这个时候唯有令范进最害怕的人才能够叫醒他,势力的老丈人诺手诺脚地打醒范进。
中举后,范进家门庭若市,但是他的母亲却在不久后去世了。
百善孝为先,范进在家中为老母守孝三年。
孝心可嘉,范进往后的人生顺风顺水,官途一路加爵,最后入驻中央,走上人生巅峰。
范进中举称得上是古早的逆袭爽文。
大器晚成。
一个晚字,几人熬得住?几人能坚持到功成名就?
好在范进最终还是成功了,反观孔乙己,彻头彻尾的悲剧人物。
生活在清朝末年的孔乙己,善良得迂腐,儒雅得可怜。
孔乙己说话喜欢文绉绉的,经常会给小孩子分茴香豆吃,一人一颗,直至所剩不多,才慌忙罩住碟子,摇头晃脑,满口之乎者也,似乎别人越是听不明白,他就越有优越感。
这种人是很讨嫌的,大家捉弄他、消遣他,给他起外号,故意揭他的伤疤……有了他连那一文钱的下酒物都省了。
十指不沾阳春水,孔乙己日子越过越窘迫,好在他毕竟是读书人,字写得漂亮,帮人家抄抄书也能偶尔换口饭吃。
但这人又不太务实,狡辩着窃书不能算偷,夹带东家财物,坏了口碑彻底失业。
孔乙己跑到丁举人家偷东西,被打断了腿久未露面,再次出现在小酒馆依旧被人取笑,最后狼狈的落荒而逃,是死是活从得知。
谁也不会对他上心,有他没他照样过日子,直到很久以后,小酒馆的掌柜提及他,也仅仅是因为孔乙己还欠了他十九文铜钱。
孔乙己四体不勤,到处出洋相,读了一辈子书没有机会考取功名,下场凄凉。
同为读书人,命运大不相同,范进让老丈人打了个嘴巴子把疯病治好了。孔乙己让外人打断了腿,没人给治,死活都人问津。
假如孔乙己有功名在身,他说的那句“窃书不能算偷……窃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是不是也会成为文人雅事传为佳话?
纵观整个历史,成王败寇,笑贫不笑娼,在沈星看来,范进少见,孔乙己常见。
“人人不想成为孔乙己,人人身不由己。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光影落在沈星脸上,清凌凌的嗓音娓娓道来,顾葭听得入了迷,他觉得这样的沈星太耀眼了,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