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面农户赁房子的那家工人,是李春樱娘家的远房表姐家。她表姐家有个小女儿,倩倩,她和卢奕苒同龄。他家还住着李春樱娘家人,他在工人村卖水果。
九十年代,卢青云在地面煤质科上班,工作很轻松,但工资很低,一个月二百多块钱。这一家的三个孩子,老大十三岁、老二十一岁、小的七岁,他们要吃饭、要上学,哪样都要钱。
为了补贴家用,夏天,李春樱骑上自行车带着个土黄色木头箱子卖起了冰棒,她骑骑停停,想开口喊:“冰棒、冰棒,卖冰棒!”可总不好意思喊。下次,就换成了卢青云,他也喊不出来,还好,有人喊他:“卖冰棒的,买个冰棒!”卖不完的冰棒,三个孩子高兴地吃完了。
李春樱知道老家庄上的秀兰表哥在临矿是分管杨矿长。
她半夜睡不着觉,给卢青云想了个主意,让他给分管领导送些酒,教他说:“在老家卢庄,和秀兰是邻居,家属和秀兰处得好,秀兰说俺表哥在临矿,让他给你找个活干。家里三个孩子上学,家属在家闲着也不是法子。”
卢青云拿着他爹分的酒在过节前给领导送去了。
没多久,那领导真给他办了,给李春樱找了个家属工。
女人家在矿上干上了家属工,活儿脏,就是把车皮里的好煤分挖出来。李春樱不怕吃苦,她有个活干很满足。李春樱理了个风凉头,比男人的头发稍微长一点,干活后,洗澡时洗头方便,还省洗发膏。
卢青云的三个孩子穿的鞋,都是李春樱做的。她用从煤矿捡来的废旧皮带做布鞋鞋底,用些旧布做鞋帮,拿来锥子穿了线,粗而有力的手灵活地上着鞋底。这鞋看起来秀气,穿着结实。卢奕苒不喜欢她妈给她做的粉色布鞋,她班的同学很多都穿白体操鞋,她也想要双,知道她妈不会给她买的,只有委屈自己穿着结实的布鞋。老大大了,就买球鞋穿,两个小的继续穿妈妈做的布鞋。
一次,李春樱和卢青云赶集,给上初中的卢奕扬买了一身西服,又买了一双球鞋。卢奕帆和卢奕苒看着羡慕得很,看她妈没给他们买又很失落。李春樱哄他俩说:“他是老大,他穿新的,奕帆拾旧的。看到合适的,给奕苒买件外套。”卢奕帆高兴地说:“我拾俺哥的穿!”卢奕苒年龄小,偶尔添件新衣服,再拾别人几件衣服穿。
寒冬,还不到四点,李春樱就从热被窝里爬起来,拉开煤球炉炉门,上火。她淘两把米放钢精锅里,兑上水,烧稀饭。稀饭上面放上篦子馏几个大馍。桌子上有拌好的大头菜,三个孩子起床后正好吃上热乎乎的早饭。她家的鸡蛋是不舍得多吃的,早上没给孩子煮鸡蛋吃。
倩倩每天上学都会喊卢奕苒一起,她在门口喊着:“卢奕苒,快出来,鸡蛋黄给你吃。”卢奕苒很着急着想出来,可她的脚不小心被热水烫伤了,上学只有让她爸骑自行车送她去了。每过两天,她爸爸都会很细心地为她换药、换纱布,她的烫伤很快就好了。
李春樱和邻居聊天说:“买的几口袋面,吃不了几天。蒸几锅子馍,吃得快得很。三个小孩就着酒豆,连奕苒都吃两个大馒头。”
家庭条件不好,李春樱变着花样给三个孩子做吃的。
她蒸菜饼、烙烙馍、包饺子,做面筋汤。
李春樱自己用面做面筋,反复抓,抓出柔软多孔的面筋,留下面水。她切好豆腐皮丝、海带丝备用,炒好花生,兑上水。锅开以后,倒入面筋、面水、海带丝,等开后,再倒入花生、豆腐皮丝。
一大锅面筋汤做好了。
晚上还剩一小盆,卢奕苒和卢奕帆比着喝完了,第二天两个都尿了床。
李春樱有时候去到卖水果的老乡那儿拿些坏了的苹果,把坏的部分挖掉,给小孩吃。
后来搬到楼上去,李春樱还是会拎一袋坏苹果回家。
李春樱刚削好一个苹果,卢奕帆一把从他妈手里抢过苹果扔老远,他说:“吃什么吃,都是毒素。”李春樱气得脸发红说:“谁让你把苹果给我扔的,不就坏一点儿吗?”她把苹果捡起来,冲冲水,吃起来。一旁的卢奕扬瞪着卢奕帆说:“不认识的人,人家还不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