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你，小陆，我已经说过了，你要的是你想要的我。你让我喘不过气。我曾经以为，保护你，照顾好陆家是我的责任也是我应该回报的，可是我后来发现，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你完全有这个能力。我么，我好像给你添乱的时候比较多。”
陆则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怔怔地看着陆则琛抚摸着唐灵飞冰冷的脸。“你要听，我就把心里话说给你听。陆家的一切，对我而言，从来没有意义。我……就是有一点恨吧，恨你们对我的言不由衷。所以，我一再报复你，这是我不对，我不是圣人，我没法控制我的怒气。唐灵飞满嘴谎言又如何？他对我，并没有虚伪过。比起你们那种真诚的善意，我宁可要他的谎言。我就想在这里守着他，既然我一半已经不是人，那我就继续做我的野兽吧。把他埋在这里，守着他。这样很好，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失去他，就等于失去一切吗？”陆则舟问。陆则琛总算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说：“没。我想起来的时候，就像是周围的一切都突然没了颜色，一切都变成了灰白的调子。我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并非我不想，而是我做不到。”
陆则舟笑了。他笑得比苦涩。“我明白了。”
“那你可以走了。”陆则琛说，“让我跟他在一起，我不想有任何人打扰。”
陆则舟笑着说：“你跟我回家。我答应你，还你一个活生生的唐灵飞。”
他举起一只手，他的名指上，戴着两枚戒指。“你守着一个死去的躯壳，有什么意义？你为什么就不想向我要求呢？你知道我的能力。”
“因为我知道没有意义。”陆则琛说，“这种事是最大的禁忌，我也来自那个地方，我自然清楚。你不能做，也做不到。”
“是，我不能。”陆则舟说，“除非，有凯恩·纳瓦兹的首肯。就跟上一次一样。”
陆则琛盯着他。“凯恩不会为了这种事，触犯禁忌。这是最大的禁忌，即便是凯恩，都没办法向长老交待。为你，还可以通融，为了别人……绝不可能。”
陆则舟笑了。“没必要把话说得这么绝。如果我做不到，你再带着他走，也不迟。”他朝陆则琛，伸出手去。“让我把灵飞带走，而不是埋在土里。”
凯恩怔怔地看着冷冻舱里面的唐灵飞。陆则舟的声音，在他听来，显得十分遥远。
“我已经在唐家找了一个很合适的人选，暂时让他呆在那个身体里面。之后……让他自己去办。他有备用的身体。”
凯恩回过头，眼神古怪地看着陆则舟。“你觉得我会帮这个忙？我能得到什么？你比谁都清楚，如果我这么做，被家族发现，我法交待。”
“你什么都得不到，只会失去更多。”陆则舟静静地说，“如果被纳瓦兹家族和那帕家族的长老发现，后果你自己清楚。”
凯恩大笑了起来。“既然如此，你还要我做这种事？小陆，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你可以拒绝。”陆则舟说，“选择权在你，凯恩。这件事，没有任何人能逼你，只有你自己心甘情愿。”
凯恩再次低下头，他的手，拂过那透明的冷冻舱。唐灵飞的脸，如冰似玉。
“那一天，他坐在凤凰木下面，那些鲜红的花，就掉在他的头发上，衣服上。黑色的头发，衬着红色的花……真的很美。旁边是海……他就看着海，我知道，他想离开。他说，在他们那里，凤凰木另外有个名字，叫影树。”
凯恩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来找过我，让我不要掐断他的能源供应。”
陆则舟抬头。“你拒绝了？”
“我不能不拒绝。”凯恩说，“他那能源，实在是让人害怕，我不能冒那个险。他应该也清楚，所以并没有多纠缠，就走了。”
陆则舟笑了。“你现在后悔了？”
凯恩没有回答。他仍然凝视着唐灵飞的脸。唐灵飞的神情，是宁静的，嘴角甚至有丝很淡的笑。
我就是想再看一次，你坐在那些火红的凤凰木下面的样子。风一吹，把那些花给吹了下来，吹到你的头发上。
“至少，那天，我不应该掉以轻心，让人把你从我手里抢走的。……都怪我……我说过我会保护你，但是……”
一滴泪，落到了冷冻舱的玻璃上面，迅速地化掉了。
陆则舟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向门外走去。
凯恩的声音，从他背后传了过来。“你就这么走了？”
“纳瓦兹族长的一滴泪，足以让他起死回生了。”陆则舟没有回头，淡淡地说。“我实在是不明白，唐灵飞何德何能，让你们肯为他这么付出？”
他并没有等凯恩的回答。
他也知道，凯恩答不出来。本来么，感情就是个永远的谜，逻辑啊，理智啊，在感情面前都不堪一击。
陆则舟怔怔地站在大门口，阿平慌忙过来给他披衣服。
从里面走出来，实在是很冷。黄色的落叶，纷纷地飘了下来。陆则舟淡淡一笑，推开了阿平，看着手上多出来的那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