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希在旁边看着，脸色都惊变了。
陆则琛把唐灵飞从里面拖了出来，死死地抱在自己怀里，把自己的脸贴在唐灵飞冰冷的脸颊上。
唐灵飞身上，大概唯一完整的就是这张脸。
仍然像块完美的玉。
“灵飞，醒醒。……你说过，我们一起走，我答应了。我们走……你醒醒，我们走……”
陆则舟连着后退了好几步，阿平慌忙扶住了他，却根本扶不住。
“我的好哥哥，你真是选了一个最好的时候想起来。”他停顿了片刻，咬了咬牙，又说，“阿琛，你听我说。你清醒一点，听我说……”
说到这里的时候，陆则舟又住了口。
他已经发觉，陆则琛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陆则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他的脸紧紧挨擦着唐灵飞的脸，他的眼里，除了唐灵飞，什么都没有了。
陆则舟闭上了眼睛。两行眼泪，从他眼里滑了出来。
他一手扶着阿平的手臂，勉强地站了起来。
“出去。”
这个命令，让所有人都怔在那里。陆则舟再次重复了一遍。“全部出去，离开这里。马上。”
阿平扶着他，连同满脸困惑的陶希，只得走了出去。
过了片刻，只听见“轰”地一声，陶希大吃一惊，冲了进去。
半堵墙已经塌了，陆则琛和唐灵飞都已经不见踪影。
“二少爷！二少爷！”阿平失措地大叫，陆则舟已经倒了下去，他再也站不住了。
陆则舟自然也知道，这时候自己不能倒下来，可是，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已经被抽空了。那种感觉，真像是肉体要跟灵魂被撕开一样。
他很久没体会到这种入骨的痛。
自从陆则琛不再记得他对唐灵飞的爱，陆则舟就很少觉得痛了。他倒也不是幸灾乐祸，只不过，陆则琛不再把唐灵飞当成最重要的人，让陆则舟也觉得轻松多了。不必要面对那两个人的卿卿我我。
可是现在，陆则琛的绝望和疯狂，也是陆则舟从未见过的。
唐灵飞在他心里的份量，重到法衡量。
重到就是唯一。
这一点，是陆则舟从来不愿意承认，也不想看到的。
那座深山里的木屋，掩映在树影里。山里面总比外面要冷，只有绕着木屋的温泉，温暖如春。
木屋里面空一人。也完全没有人来过的样子。
陆则舟低低地叹息了一声。他的目光，悠悠地掠过远处的那一片残阳般的红，连天边也仿佛被染红了。
M岛的花啊，鲜血里浸染而出的花。就算M岛不存在了又如何？陆则琛来自那里，也属于那个黑暗的丛林。
论如何也改变不了。
他是在一个相当隐蔽的山洞找到唐灵飞的。洞口的藤蔓，已经被扯开了。唐灵飞身上还披着那件白色的袍子，肤色灰白，头发散在脑后。陆则舟沉默地注视着那头拥着他的黑豹，这还是他第一回那么长时间地凝视变身后的陆则琛。
似乎是怕唐灵飞冷吧，黑豹是把唐灵飞拥在自己的毛里面，他的头挨擦着唐灵飞的脸，不时地伸出舌头轻轻舔一下唐灵飞的脸。
对陆则舟的到来，他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就当陆则舟不存在一样。
陆则舟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之极的笑。
你就那么在乎他吗，他就是你的全部吗？
也对，唐灵飞老是挂在嘴上，说你是他的artr，你属于他，他拥有你。
“变回来，阿琛。我有话跟你说。”
黑豹对他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陆则舟静静地看着他和唐灵飞，看了很久。他把手从衣袋里抽了出来，一支手枪，抵着他自己的太阳穴。
“一分钟之内，你不变回来，我就死在你面前。”
陆则舟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陆则琛变身。黑色的皮毛奇妙地隐去，变成了人类男性充满力量和美的浅褐色肌肉。紧绷的发亮的背部肌肉。陆则琛两手撑在地上，背部微微地起伏。他身上的汗，沿着脊背还在往下滴。
“小陆，你还想怎么样？陆家我还给你，你就高抬贵手，放我自由，不行么？”
陆则舟只觉得嘴里发苦，苦到了心底。“这就是你对我的全部想法吗？我和父亲？我们对你的感情和付出，真就那么让你痛苦？”
陆则琛换了个姿势，坐了下来。他伸手把唐灵飞拉到了自己膝盖上，低下头，温柔地凝视着唐灵飞毫生气的灰白的脸。
“我是怎么来的？可能你不清楚，但是我还隐约记得我的出身之地。我妈妈是个哑巴，但是长得非常美，美到出奇。她被指派去陪我父亲，也因此，有了我。我是个私生子，父亲一早就知道我是他儿子，但他带我回陆家的时候，并没有想过承认我。你比谁都清楚，他给我这个姓，给我这个名字，是在我成年之后，也是在他观察我很久之后。以前的名字，你当然记得，‘洛’这个字，是我妈妈的小名。小陆，你才是陆家的继承人，我不过是用来装点门面的，你们对我有恩，我自然得全力回报。父亲深思熟虑，我不敢说他对我没有感情，不过，他对我的感情，也含着算计，不像对你，是纯粹的父亲对孩子的爱。他连灵飞都算在其中，我们都按着他的规划，在往前走。”
陆则舟沉默地看着陆则琛。陆则琛一向话不多，说这么长一段话，真的是十分少见的事。陆则琛这番话，才是他内心深处所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