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95年吴薇几乎每周都要去文庙红色高跟鞋舞厅跳舞,李子川大为光火。那会才谈恋爱,吴薇是农机厂厂子女,李三是坡上安装公司的子弟,地图范围五公里,命运箱子里的蒲公英子女们依然逃不脱十公里恋爱五公里婚姻的宿命。多年以后、数次争吵后李子川也想明白了一个他认为的真理:和谁过都是过。
如果天下乌鸦一般黑,那么天下就没有不吵架的夫妻,如果有,一定是假夫妻。多年后的好莱坞大片《史密斯夫妇李子川觉得证明了他的“真理”,他边看边意淫:我要有把重机枪突突就此生憾了。
章立言沉迷麻将,石小悦就学《天龙八部里的慕容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玩的比你还狠,不分昼夜的打、请假也要打,双方在精神上实现了突突突。李子川不想学石小悦,想学张学良杨虎城搞西安事变,谈不拢我就软禁你。
“不就跳个舞,你至于这么做吗李三?何况我还没嫁给你。”吴薇隔着门说到。
李子川抬了把椅子背靠着门:“吴薇你不知道爱情是自私的吗?我就受不了这种交谊舞,女的多吃亏。”
“都改革开放了你一年轻人还那么封建,这是正常的交谊舞,为啥叫交谊舞,多交朋友增加友谊,你懂不懂?”
吴薇的父母非常开明,知道李子川憋着气要惩戒吴薇经常出去跳舞,李子川进家人家就找借口出去了,让你们小年轻撒丫子吵,辩个青红皂白也好。
“交谊舞,说得好听,我怕变成交易舞,你哪知道请你跳舞的都是些啥人?男的跳舞都指着占便宜去的,我怕你吃亏,”
“你这叫自私,叫知,我这么大人了好坏我还分不清?许你和别的女性交往就不许我结识别的男性?岂有此理。”
“马上香港回归、澳门回归旧的历史结束了,新的时代来临了你还那么封建,真的是小心眼没见识,”吴薇愤慨陈词。
“你锁得了我今天,锁得了我下周,请问你,李三你锁得了我一辈子?”吴薇愈发愤怒。
“我不想锁你一辈子,你有你的自由,何况我们也还没谈婚论嫁,我不会也不能限制你的自由,但吴薇我是真心为你好,不是我小气,天下没有哪个男人会希望自己的女人吃亏被人占便宜,我不封建,但我不喜欢那种你摸我我碰你的场合,所以才用这种极端手段,你不要逼我做慕容复,我中专最后半年都是混在游戏厅和舞厅的,我知道什么叫交谊舞,自从咱俩明确了关系我就没在去过舞厅,我在红色高跟鞋也认识不少人,老板也认识我。”李子川慷慨激昂,唾沫星子喷了一地。
夫妻、恋人吵架通常都是以双方陷入沉默告终的。双刃剑比的是双方的承受力,要么渐渐的百毒不侵、要么渐渐的选择性耳聋、要么改弦更张名花易主。漫漫人生路,有人常伴到老,有人半路改道,有人忍气吞声有人抑郁终生,多数人有怨有悔。
李子川带着章立言走进了十八九岁时熟悉的战场,战役还是那个战役,可战场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
晚餐是在牛街的野猪林饭店吃的,全市响当当加响当当的驴肉馆,都说天上龙肉地下驴肉,李三楞没吃出啥高档味,健力宝倒是灌的一肚子两膀胱不停打饱嗝,章立言喝了个半醉,状态正好,青年得志意气风发,也正是当打之年,又得供应商捧着,便吹得掌声雷动山河敬仰。
牛街的白林铺舞厅就在驴肉馆斜对面,和城里文庙的红色高跟鞋没法比,但在片区之内算是很好的了,白林铺舞厅和白林铺电影院是一体的,是时下的流行模式,看电影跳舞二选一,价钱都差不多。章立言引大家入座,一圈沙发七八个年轻男人,中间是舞池,球形镭射灯呼啦乱转,灯光还好不算昏暗能看清对过表情,桌上有纸笔想唱啥就写条上交给服务员,服务员再交给主持人,主持人念到桌号就去小舞台表演卡拉OK,章立言是“主人”沉思半晌点了5、6首,便和供应商痛饮起来。
李子川抬着啤酒杯四处张望,心里唏嘘:真是改革开放了,这条件比当学生那会不知强了多少倍。这时,有着藏青色职业装的服务员朝他们这桌走来,人家落落大方的告知,见你们这桌没女的需不需要陪你们跳舞,还特意强调了免费,李三一听免费,顿时就开启了放大镜模式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三位免费的舞伴来,他倒也没客气,二主人嘛,当仁不让的选了个胖瘦适中略微偏矮但五官勉强及格的舞伴,很绅士的邀请女伴入池,“临行前”特意摸了摸拽了拽腰间的摩托罗拉,昂首入池。
舞池那头的哥们在唱张洪量的《你知道我在等你吗走调且上气不接下气,可这并不妨碍舞池里人们的自娱自乐。李子川揽着陌生的小腰,搭着陌生的肩头,低头微笑对着陌生的女孩,心里有了新鲜的快感和小小报复的快意。
对着卡拉OK机唱歌的章立言,表演风格像极了费玉清,当然仅只是表演,歌唱水平那就是雪花飘飘飘北风萧萧了。对此李子川非常清楚,所以他宁可伴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张洪量,也不愿听撅着屁股抬着头的费玉清。
回去的路上章立言再次说到了恐婚,令李子川想到了不愿回忆的结婚前战争:“我那会吵得都不想结了,吴薇也不让步,反正每走一步都要吵,就剩不敢说这婚我不结了。”
“你也不想结婚?看你俩挺好的啊,”章立言略带讶异。
李子川叹了口气:“我非常能理解你,不仅因为我是过来人,我也没啥意见给你,反正别弄得奉子成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