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李子川在给小辈讲述满大街、城市农村的犄角旮旯都能随便、性别、年龄限制的买张票进录像厅看三级片时,身经百战的小辈生理卫生教授们都表示不可想象,其实,这问题、这现象李子川也没想明白,这就是开放吗?好像不是,这就是自由吗?好像也不是,只能说这是真实存在的魔幻现实,据说海南有人靠录像厅发了家,据说全国男性没有人没看过。而且也没有人在意过风靡全国的黄色录像厅是咋消失的,至少同时期的乡村台球室至今尚存,而赤裸的欲望与猎奇都藏到道貌岸然的人心里了,这是文明吗?好像不是,这是进步吗?好像也不是。
也是多年以后,对于录像厅的消失,拳王祝坤给出了李子川思考半辈子而不得的答案,答案只有两个字:发廊。
其实,现实历来魔幻且先知,后知后觉的总是蝇营狗苟的人类。
银三角的火锅不愧是市中心的价格,相当对得起地理位置,宰的章立言直撮牙花,祝坤边打嗝边说:“我请你们唱卡拉OK,一人三首,”哦,太大方了嘛拳王,”吴薇拍拍祝坤接着说到:“我的面份给小石,我看你们表演。”
南强街、星火剧院院、南屏电影院因为电影院、服装店、饭店、录像厅、舞厅集中被称为银三角,以至于开在消防队旁的商场直接挂牌就叫银三角,是昆明的游乐中心。出得门来,前后左右全是两元一首的卡拉OK路边摊,一条街飘荡的都是各种唱法的《东方之珠,石小悦个子小跳着跳着往前找没人的摊位,终于找到一家便拽着章立言要唱《一世情缘,很快,男低音章立言民族唱法的童安格就被淹没在昆明罗大佑、南屏费玉清之中。祝坤朝李三使眼色示意开溜,李子川用胳膊肘捅了下沉醉在卡拉OK的吴薇,凑到近前大声道:“我和祝坤去逛音像店,齐秦新磁带有了,你们唱够就去逛银三角,一会传呼联系,”说罢对着章立言使了个眼色就和祝坤不紧不慢的消失在人流中。
两人伸长了脖子在各家录像厅前张望,李三说:“看来看去每家放的都差不多,”祝坤说:“看曹查理的准没,你请客,我才请了你媳妇唱卡拉OK,没钱了。”李三转头对他皱眉道:“下次你请我啊,我也快破产了,”说着掏了10块钱递给祝坤。
卖票的女人一副阅人数的样子,早已看透了徘徊的少年们的胆怯与羞涩,时不时抬头向少年们投去鄙夷的眼光,也不说话,只是见钱给票,时不时的对着灯照照真假,然后指明去路。
李三不好意思去买票,一般都是怂恿祝坤,拳王这种时候总是很大气,噌噌的挤朝前去买票,很是老道。
录像厅虽说卖票,却不按座,都是随便坐,条件差的就是折叠靠背椅,条件好的有沙发卡座,单个的双人的都有,可以抽烟嗑瓜子喝汽水,检票那都有卖,李三和拳王猫腰向前挑了个右边正数第三排的单座孜孜不倦起来,买的虽然是《新男欢女爱但都是几部循环播放,只要你看得动,也不清场,可以混大半天。观众很安静,都很专心,没有睡觉的,生怕过每一分钟,不大的房间弥漫着浓浓的荷尔蒙,不断有人点烟,眼里泛着红光。适应了环境后李子川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四下观望着,和他的观影经验一致,录像厅罕有爱学习的女性,好像只有男人对知识充满渴望。
李三轻声对拳王耳语:“我见过一对小流氓现场教学被老板制止的,”拳王咽了下口水说:“我也见过,我是听见动静转头才发现的,老板也没请他们出去,只是说让他们动静小点。”李三又环视一圈说道:“今没女的,没戏。”
第二天快下班时刘乃文居然来到了车间办公室,像一张鬼魅的纸片飘了进来,把李主任吓了一跳。章副主任发了信息给李子川,刘乃文眼神很飘忽,对三人的各种问题答非所问支支吾吾,并且当面向李主任保证没有吸毒更没胆贩毒,拍胸膛时有些恍惚,李三说,你别拍了,等会把肋巴骨拍断掉没人出医药费。刘乃文想向车间借点钱,主任没同意,他只得悻悻而去,又像一张鬼魅的纸片飘了出去,悄声息,三个人目送窗外的背影共同发出了一声叹息。
下班时章立言特意到电工组门口等李子川一起,并肩至人处小声说道:“今晚,有客户请跳舞,我怯场,你陪我去如何?我都帮你给吴薇请好假了,”李子川坏笑道:“好事你总算想得起我来了,没问题,酒你自己喝啊,我可不管,另外把我的中文机藏好,暴露了我找你算账。”
“咱少喝点,跳舞为主,我的手机晚上借你用,”说着章立言从腰间掏出了黑色的翻盖手机,李子川眼睛都蓝了;“好家伙,摩托罗拉,没见过啊,说是得一万多,”章立言四下张望后对李三说:“是,这是厂里刚添置的固定资产,一万叁还是一万二来着,反正过万了,就知道你没见过,特意带出来给你瞅瞅,主任开恩,让我去主持接待,”李三小心翼翼的拔出天线,上下左右抚摸着黑亮黑亮的手机生怕掉落,像捧在掌心的幼崽,然后小心的贴在耳边挤眉弄眼的说:“我打个传呼给你?听听令人心动的声音,”
“你就高低试试得了,这玩意得充一晚上电,晚上回来还得办公室用座充,”章立言搂着李子川缓步朝前,把耳朵凑过去听那甜美而专业的声音,想象着能想象到的一切,夕阳把两人剪成了又胖又长的一个人。
饭店对面就是舞厅,李子川拎着一塑料袋健力宝拉罐过了公路,跟着章大主任迈着方步剔着牙进了舞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