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三角这个没有公然插上太阳旗但实质上已经是日本海外领土的地方逗留了大约半个月后,再次水土不服的我不得不离开当地,辗转回到本州岛。回到本州岛没几天,宣仁再次来找我,兴致勃勃地带去再次乘上了离开本州岛的轮船,同行的还有两个身上散发着狠辣气息的中年人,犹如两个凶神般立在宣仁的身后左右,一个是黑龙会干将儿玉誉士夫,另一个是山口组现任首领山口登。宣仁搞的妓院赌场之类的东西是最需要跟黑道势力打交道的行当,所以他在“创业”过程中一直由黑龙会和山口组给他保驾护航。黑龙会的首脑是头山满,但他动脑不动手,负责动手的都是他的这个心腹部下儿玉誉士夫。
这是一艘前往中国南方的商船,沿途自然被满洲海军的巡逻艇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因为琉球群岛、台湾、海南也是满洲军的地盘,中国领海都是属于张学良的。途中,宣仁显得很有感慨地对我说:“西方人有一句谚语,战争,第一需要钱,第二需要钱,第三还是需要钱。所以,崇仁,我们想要复兴日本,必须要积攒到足够的资金,因此要不择手段地敛财。目前,我们的收入渠道主要有明暗两条,明面上的,我们出口图书、漫画、海鲜、玩具、手工艺品等东西,但获得的利润并不很多,这一点财源都交给日本政府;其次,我们大规模出卖我们的劳动力,组织跨国劳工、雇佣军、慰安妇给满洲人以赚取外汇,这一点是我们在明面上的最主要的财政来源,保守估计的话,每年能有四五千万美元的收入,三分之二给日本政府用于民生建设,剩下的都暗中用于金百合计划。哦,负责这件事的就是雍仁。”
“二兄?”我有点惊讶。
宣仁露出一个轻蔑的表情:“他不是亲辽派吗?这件事交给他负责,也是理所当然的了。”他收起轻蔑表情,接着道,“接着便是我们暗地里的收入渠道。第一就是在国外各地开设这种连锁性的风月场所,这事是在年底初步开始的,估计今年一年能带来两千多万美元的收入,我们争取后年翻一倍,这笔钱都用于金百合计划;第二是鸠彦叔父他们正在开辟的毒品基地;至于第三,就是眼前这个东西了。”
我顺着他的眼神往远处看去,发现海平线上已经渐渐地出现了一个彷佛是漂浮在海面上的岛屿城市。城市规模并不是很大,但异常繁华。
“这里是香港?”我问道。
“这里是澳门。”宣仁带着我上岸,“澳门被满洲军从葡萄牙人手里收复后成为全满洲也是全支那唯一可以大规模合法赌博的地方。”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赌场,是我们的第三条秘密财源。”
稍作休息后,我顾不上欣赏澳门城内那些中西合璧的人文风光,在宣仁的带领下,我们以普通赌客的身份不显山不露水地走进高士德大街的某个大型赌场前。赌场门口没有任何日式标志,只有中文和葡萄牙文。“这是我们的产业。”宣仁对我说道,“开妓院,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开,但开赌场就不行了。开妓院在张学良看来是我们穷疯了的证据,但开赌场在他看来就是我们居心叵测了,所以我们在这里开的赌场没有任何日式标志,里面的大堂经理、服务人员也都是支那人或其他国家的人,但暗地里听命于我们。很多地方,我们日本人是不能公开露面的。这种赌场是在下半年开始的,赌场跟妓院不同,妓院只要有女人就可以开了,而赌场需要巨额的资金,通过上半年,我们已经积攒了不少资金,所以可以开办这种场所了。”
刚刚走进去,一股热气混杂着烟酒气息便扑面而来,紧接着便是时不时此起彼伏的鼎沸人声,既又欣喜若狂的叫好喝彩声,也有痛苦沮丧的叹息懊恼声,更多的则是等待结果的惊心动魄呼喊声。我看见大堂里各种各样的赌博工具,廿一点、轮盘、百家乐、骰宝、老虎机...应有尽有,形形色色的人群围聚在那些东西的周围,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飞速旋转的指针,笑容可掬的侍者端着香槟酒在其中来回穿梭。正在赌博的人就像抽了鸦片般,精神极度亢奋。
“赌博有这么大魅力吗?”我摇了摇头,感到兴趣索然。
宣仁笑道:“赌博这东西就跟鸦片一样,会让人严重上瘾的。赢了想再赢,输了想翻盘,只要一沾上,根本就停不下来。你不明白那些赌博者的心理,没什么钱的人想过来一夜暴富,有很多钱的人则内心空虚,他们享受那种刺激。对了,你知道是谁建议我们开办赌场的吗?”
“谁?”我很好奇。
“原先帝国海军航空部技术处处长山本五十六大佐,哦,他现在已是联合舰队总司令官,但联合舰队也没几艘军舰了。唉!”一提到帝国海军,曾在海军里服役的宣仁就感到很痛惜。
“是他?”我听说过山本五十六这个人。
“嗯。”宣仁点点头,“我原先在海军里服役时跟山本素有交情,我们两人私交很好的。山本好赌并且赌计超群,他在出使欧洲时曾被摩纳哥赌场禁止入场,就因为他赌计太高超了。山本是第二位被摩纳哥赌场禁止入场的日本人,第一位就是日俄战争期间我们的‘特工之王’明石元二郎。山本曾对我夸口如果天皇给他一年时间放手赌博,他就能给日本赢回一艘航母。金百合计划启动后,我曾找山本进行商谈,问他怎么才能快速地弄到巨额资金,他不假思索地说开赌场。在他的提议和策划下,金百合计划才增加了这个项目,并于今年夏天正式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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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暗暗叹服,然后问道:“这样的赌场,我们也开了很多吗?”
宣仁摇头:“不。赌场这东西跟妓院不同,妓院是合法的,赌场则是非法的,并且我们若是大张旗鼓地开设连锁性赌场,必然会引起张学良的警觉。其实无论是满洲还是支那南方,都是严厉禁止公开赌博和开办赌场的。沈阳政府要比南京政府清廉高效得多,所以禁赌力度也更加强劲。我们开设的赌场在满洲境内是无法营业的,所以,除了澳门,我们只能在支那南方、韩国、东南亚、美国等地开设,这些地方有的并不禁赌,可以公开,有的虽然也禁赌,但只要喂饱当地官员就能开设地下赌场。赌场收入跟妓院是差不多的,并且都服务于金百合计划。在支那南方,我们的赌场都是地下赌场,满洲境内也有,但很少。”他说着,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昨天我接到电报,我们在美国拉斯维加斯开办的第一家大型赌场已经开业了。拉斯维加斯也是一座著名的赌城,比起澳门,它的产业规模虽然还难以望其项背,但发展潜力是非常巨大的,并且那边是美国,不是满洲军的地盘,我们在那边做事也更加游刃有余。”
我想了想,问道:“这些妓院赌场什么的,国内开办了吗?”
宣仁说道:“基本没有。这些东西会腐蚀人的心智,并且会浪费社会财富,我们只是用它们在海外敛财,怎么能在毒害我们自身呢?一方面,这种行为不亚于饮鸩止渴,另一方面,国内也已经没有什么油水可以搜刮了。”
结束澳门之行后,宣仁又带我陆续去了香港、上海、天津,这三座城市分别是中国华南、华东、华北的金融核心,三个里倒是有两个是属于张学良的。我在当地都看到我们的那些“产业”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和蓬勃发展着,每家妓院、每座赌场都生意红火,堪称日进斗金。经过大半年苦心经营后,我们的黑色产业已经逐步地驶上正轨了。但这个过程并不是顺利的,每个地方都有地头蛇,一旦外来势力染指了他们的利益,必然会引起腥风血雨。在上海逗留期间的一天晚上,随从向我们报告,有一位张先生要来见我们。
“请他进来。”宣仁的语气很客气。
不一会儿,一个年过五旬的中国布衫长者在盛气凌人中昂然走了进来。
“张先生,您好。”宣仁微笑着行礼。他身边的一个翻译把他的日语翻译成汉语。
“松本先生别来无恙嘛。”老者不客气地坐下来,“听说你在香港和天津也发展得不错,相信都赚大钱了吧!”
宣仁笑道:“哪里、哪里,都是托各路朋友帮忙而已。在上海,我们就是靠您呀!没有张先生您的赏脸,我们这些外人哪能借上海这块宝地讨口饭吃呢!”
“好说、好说。”老者微微一笑,突然神色一变,“只是,我们俩的合作已经越来越让杜月笙和黄金荣感到不满了,他们最近频频找我麻烦,让我感到很吃劲呀!黄金荣倒也罢了,杜月笙可是有张学良撑腰的!当初你们跟张学良打仗,杜月笙帮了张学良不少忙呀!虽说上海并不是张学良的地盘,但张学良在中国毕竟是仅次于蒋委员长的人物,王亚樵的斧头帮又在张学良手下,若是动起手来,我怕是撑不住喽!这些天来,光是打点上海市政府上下和南京那边,就已经让我不知道花费多少!说到底,还是要让杜月笙和黄金荣也从中分一杯羹哪!”
宣仁露出惶恐企求的神色:“张先生,您可要多多帮我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