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客人拿起笔,开始标注。
这几个客人看上去十分古怪,身材矮小粗壮,皮肤黝黑皲裂、头发干枯蓬乱,身上穿的也是可以用不伦不类来形容的粗布麻衣甚至是兽皮羽毛,活脱脱就是茹毛饮血的原始人,但他们的身上却又携带着浓缩着世界上最先进科技的红外线夜视仪、微型电台、对讲机等现代化玩意,形成鲜明对比。
他们是为北华军服务的新西兰毛利人。
毛利人是新西兰的原住民,由于英国人把“现代文明”带来这里,毛利人近乎被赶尽杀绝,整个新西兰的毛利人已经不足五万,并且都被英国人和新西兰人驱逐到了荒僻山区,因为新西兰的平原地带和最富饶肥沃的地方都被白人们占有了。对于这些来到自己家园里鹊巢鸠占并且人数已经是自己二十倍的白人,毛利人敢怒不敢言。北华军到来后,曲阳考虑到以后要对盟军在这里长期作战,除了拉拢新西兰人,毛利人也不能忽视。实际情况是,拉拢毛利人远远没有拉拢新西兰人那么麻烦,北华军只是提出了合作要求,毛利人就求之不得地一口答应。当然了,毛利人也不是无偿给北华军服务的,曲阳向愿意跟北华军合作的十几位毛利人不同部落的酋长进行郑重承诺,战后属于中国的新西兰会分出大片肥沃土地给毛利人进行自治居住,毛利人不需要再在原始森林或崇山峻岭里艰难求生,可以住到平原地区种田,可以住进城市里,在战后的新西兰,中国人、新西兰人、毛利兰一律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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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曲阳开出的这个条件基本是空口无凭,但毛利人却竭尽全力地进行配合。曲阳曾好奇地问一位毛利人的酋长:“你们不怕我们食言吗?”
对方回答道:“即便你们食言,我们也无所谓。因为,我们还怕失去什么呢?我们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这句话里是极度的悲哀,因为新西兰的毛利人确实已一无所有。
毛利人对新西兰人、对英国人、对白人可谓是恨之入骨,他们愿意竭尽全力地配合北华军,一方面是为了战后改善生活,另一方面是为了报仇雪恨。逻辑是现成的:即便北华人出尔反尔,起码毛利人能跟着北华军一起杀白人,狠狠地发泄这口积攒百年的恶气。
在这七个月里,在第104师设立在山林地区的几个特殊军校里,一批批北华军的军事教官争分夺秒地用现代化手段对基本上可以称之为野人的毛利人进行现代化军事训练,教他们使用无线电台,教他们使用枪械武器,教他们怎么开火杀人,教他们怎么搜集情报,教他们怎么制造破坏...五万满腔仇恨的新西兰毛利人,是北华军第104师在新西兰的后备兵员。
眼下的战事还不需要北华军调动毛利人上战场,但在新西兰广大山林地区里土生土长的毛利人却是北华军的无数双眼睛,他们在山林里如鱼得水,并且他们的身份天生就是巧妙的伪装,他们从盟军防不胜防的地方侦察盟军,帮助北华军搜集盟军的情报。“来吧!让我们跟着黄种人兄弟一起对那些白人恶魔展开复仇!”这是毛利人的一个口号(毛利人属于黄种人)。
今晚来见曲阳的这几个毛利人就是北华军训练的毛利族侦察兵,他们潜伏在勒文港附近的某个山林里,通过北华军提供给他们的高倍数红外线望远镜,在侦察到重要情况后便前来汇报。
用打火机、罐头、药品等毛利人急需的生活物资嘉奖并打发走了这几个毛利族侦察兵后(处于原始社会的毛利人当然对钱不感兴趣),曲阳陷入思索。“大型炸弹?盟军想用重型轰炸机空投这些炸弹来摧毁我们的巷战据点?”
惠灵顿、奥克兰、基督城都是常住人口达到三十万的中大型城市,三万北华军分散在这三座城市极附近一些据点里,密度只是原先城市人口密度的十分之一。曲阳知道自己的部队需要长久作战,保存有生力量是当务之急,因此他的巷战部署并非常规死缠烂打,而是“分散防御,机动增援”。第104师各部此时是这样打巷战的:一半兵力投入作战,另一半则机动待命进行增援,比如一座可以安放一百名士兵的坚固建筑物却只用五十人甚至三十人来防御,但附近却有同样人数的兵力在随时增援,这些士兵都隐藏在下水道、坑道、战壕、防空洞里,从而减少兵力密度,防止被掌握制空权的盟军丢下炸弹后来个一锅端。在三城内,北华军据点星罗棋布,特点是“看似零零散散、漏洞百出,实际上分工明确、配合紧密”。有时候,即便某个基层部队因为防御力单薄被盟军撕开缺口,但通过缺口进入城内的盟军也会遭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反击,继而被绞杀消灭在了城内。“我们守卫这三座城市的目的是为了尽长久地拖延下去,尽最大限度地杀伤盟军,我们不是在进行寸土必争、寸土不让的保家卫国战斗,所以能让的地方可以让,只要符合我们的根本目的就可以了。”
战场上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盟军某支部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北华军的防御战线上突破了一个缺口,继而从这个缺口涌入城内,但进入城内没几百米,地面便在大爆炸中天翻地覆,入城的盟军被炸得尸骨无存,或者街道两边的两排房屋齐齐被炸毁坍塌,把入城的盟军给全部活埋,那是已经等着盟军的北华军第二梯队官兵引爆了埋在地底下或街道两边楼房里的巨量炸药。而吃了大亏后的盟军在恼羞成怒之下集中炮群机群轰炸这些区域时,那里的北华军官兵早已经隐蔽起来或转入其他地区作战了。
曲阳给这个战术取名“城市麻雀战”。因为麻雀在觅食飞翔时从不成群结队,仅仅是几只或十几只,忽聚忽散、忽来忽去,机动灵活且分散,所以难以一网打尽。第104师便是这样作战,半数官兵分散着坚守要害阵地,半数官兵则行踪不定,从而把盟军集中火力进行打击时遭到的损失降到了最低。
“百八十颗大型炸弹固然会威力强劲,但也很难粉碎我军在城内的防御力。”曲阳反复思考着这个最新情报,“除非...这些炸弹被扔在了要害地区,比如我的头顶上。”他跟自己开了个玩笑。
“师座!”黄古剑风风火火、大惊失色地扑进来,“紧急情况!”
“说!”曲阳盯着他。
黄古剑喘口气:“这是第414团一个营长在偶然间得到的情报,盟军很早之前就派了为数不少的特种兵伪装成新西兰人潜入我方防区内进行刺探侦察,目标是我们的弹药库!”他急匆匆递上报告。
“什么?”曲阳急忙接过来,扫视后也暗暗叫苦,“不好!没想到这一点!近百万新西兰人从我们这边跑到盟军那边又再跑回来,盟军趁机浑水摸鱼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反正英国人和新西兰人都长着一身白皮!”他猛然想起,“大型炸弹...特种兵...毛利人发现山区里也有形迹可疑的白人...我们藏在山洞里的辎重物资...糟糕!”他恍然大悟,脱口而出,“定点清除!”曲阳是北华军的少壮派将领,思想开明,对各种新式战术都有着浓厚的兴趣且都有所了解,特种部队是北华军首创的,因此曲阳当然知道这种使用特种兵配合轰炸机进行定点清除的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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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古剑火急火燎:“那个营长跟一家新西兰人颇有交情,那家新西兰人被盟军特种兵胁迫转告那个营长负责守护的弹药库,但他于心不忍,偷偷地通风报信。师座,时间争分夺秒!那家新西兰人既然刚刚在二十分钟前离开,现在天又黑了,这说明...”
“打击就在今晚!”曲阳一跃而起抓起电话,“立刻给我接四个步兵团长!还有炮兵团长!还有师部军需官!叫他们立刻转移所有的弹药辎重!特别是弹药库!快!”
黄古剑急切地补充道:“还有粮库!”
“是的!还有粮库!”曲阳对电话里吼道,“把我们的弹药和粮食立刻转移!快!车子不够就用人去搬!让新西兰人也一起来搬!快!快!”挂上电话后,心急如火的曲阳招呼黄古剑和师部里的参谋军官们,“快点搬文件!妈的!英国佬既然要搞定点清除,那我们这个师部也必然是目标之一!快!”
晚上九点,当曲阳等军官们抱着坛坛罐罐跑出师部后没过半小时,一架飞临当空的盟军B-29轰炸机犹如长了眼睛般把一枚近六吨重的T-10炸弹精确扔在了第104师总指挥部上方,弹头直接贯穿了整个楼房,扎入五米多深的地下室内,弹体里的两点五吨黄色炸药在地下犹如火山爆发般轰然大爆炸,师部霎那间被夷为平地,燃烧的碎片都飞到一千多米高空,大楼直接被掀翻,周围几条街的地面尽皆犹如地震般剧烈颤抖。在几百米外一条战壕里躲避的曲阳等军官甚至都被震翻跌倒。
“威力好大!”所有的军官都瞠目结舌且心有余悸地看着从师部废墟上拔地而起、直上云端的那团巨大的火球,体积之大,犹如一道燃烧着的龙卷风。
更多的巨大火球在惠灵顿、在奥克兰、在基督城的城内以及城郊山林野地里正在此起彼伏地升腾而起。超过八十枚T-10炸弹被盟军飞机在地面特种兵的无线电配合下精确地投向北华军的指挥部、弹药库、粮仓等要害目标,在B-29遮天蔽月的轰鸣声中,一颗颗体积巨大的航空炸弹犹如铁锤般从天而落,狠狠地砸在地上,落弹处天塌地陷、地裂山崩,夺目耀眼的巨大火球接连不断犹如火龙飞天般跃上夜空,飓风般的冲击波气浪和熊熊的烈焰顷刻间吞没了落弹地点,巨大的爆炸威力呼啸纵横,城内的建筑物成片成片坍塌倒地,野外的山体摇摇欲坠,崩裂的土石形成了一道道人造泥石流,成片成片的参天大树在海啸般的冲击波中被拦腰折断,永久性混凝土工事被炸成了齑粉碎末,每个落弹处都灰飞烟灭,不管是建筑房屋还是钢筋水泥或是人的血肉之躯,统统都被炸成了粉末,只剩黑云浓雾般的硝烟灰土以及一个个直径超过百米的超级弹坑在冒着袅袅青烟。黑烟蔽月、烈焰耀空,无数碎渣在翻滚飞舞。遭到轰炸的混凝土工事里,大批北华军官兵在几秒钟内被活生生烧成了灰烬或被排山倒海般的冲击波给撕成了碎片。
曲阳等军官们紧咬嘴唇,看着夜幕下的这幕灾难画面。
一颗颗T-10炸弹被一架架B-29扔下来后,北华军的一个个辎重基地宛如爆发了大地震般地动山摇,一团团大火球后便是一团团蘑菇云状且巨大得用笔墨难以形容的黑烟在地面上急剧地翻腾而起,越窜越高,越膨胀越巨大,彷佛和万米高空中的乌云阴霾融为了一体,爆炸之后,天空中落下了黑色的沙尘暴,无数被炸飞上天的碎屑细末在黑云中簌簌落下来,落弹点处最后只剩一个个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大坑,犹如火山口般巨大。
数以百计的盟军轰炸机肆无忌惮地来回于北华军控制区上空,除了那近百颗T-10重型炸弹,更多的常规炸弹、燃烧弹、凝固汽油弹也不断落下来,给北华军继续不停造成雪上加霜的损失。三座城市都亮如白昼,附近的山林里也雷火滚动、闪烁不停,大片树林被引燃,形成焚山大火。在滚雷般的连环爆炸中,曲阳时不时地还听到一声震空破天的巨大爆炸,看到一道极度耀眼的冲天火光,那是弹药库被引爆了,足球场大的城区直接被炸翻地皮,损失不计其数。
抢险、灭火、救人...盟军的轰炸还没有结束,各项事务都有条不紊地展开了。曲阳枯坐在临时指挥部内,等待着最终损失统计。天亮后,筋疲力尽、一身火烧烟味的黄古剑走进指挥部,表情几乎要哭泣:“师座,我们损失了...”
“先说人员损失。”曲阳闷闷地开口道。
“一千三百多弟兄被炸死,另有三千多弟兄受伤。平民死难者超过一万,小部分死于爆炸,部分死于爆炸引发的火灾,过半是死于集体性恐慌造成的混乱踩踏事件。”
“现在说物资损失吧。”曲阳深深抽口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黄古剑顿了顿,语气惨然地汇报道:“超过80%的辎重基地都遭到打击,损失...非常惨重。弹药损失了...”他眼眶一热,险些落泪,“...损失了四分之三。粮食...超过三分之二没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提前三个小时展开紧急转移,那基本上我们要损失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弹药和粮食,但盟军投掷了非常多的燃烧弹,使得我们很多已经搬出来的弹药粮食也被引爆引燃。师座...我们现在怎么办?”他声音颤抖地问道。
曲阳紧抿着嘴唇,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