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令人尴尬的事情还是再度发生了。通过农统局提供的情报，驻日派遣军后勤部部长张政枋有着巨大的以权谋私以及暗通外敌的嫌疑。获得傅作义的特批后，农统工统立刻再度携手出动，抓捕张政枋。两路人马杀到张政枋家门口时却又扑了个空，张政枋在一个小时前已经仓惶逃跑了，这还不是最坏的，最坏的坏消息在半小时后传来，张政枋带着几名心腹手下驱车冲到附近一个军用机场上试图强行驾机逃跑，结果被守卫机场的空军士兵乱枪击毙。
毋庸置疑，有人通风报信甚至是杀人灭口。
杀人的是守卫机场的空军地面部队士兵，但他们只是工具。根据调查，当时的事情是这样的：慌不择路的张政枋带着几名部下冲到机场关卡处，高声嚷嚷：“飞机呢？飞机在哪里？”
守卫士兵举枪喝道：“什么人？”
张政枋喊道：“是我！我的飞机准备好了没有？”
守卫士兵说道：“什么飞机？没有手续文件，擅闯军用机场一律射杀！”
张政枋喊道：“瞎了眼了？是我！不是给我准备好飞机了吗？在哪里？我要上飞机！”
守卫士兵看他直接开车要闯进机场，一顿冲锋枪将其射杀。
“借刀杀人。”工统局总部内，董彦杰分析道，“给张政枋通风报信的人谎称已经在机场上给他准备好了逃跑飞机，结果让他被机场守卫打死，从而杀人灭口。”
“我觉得农统局里面有内鬼。”陈旭东开口，“丁天一是他们扔出的诱饵，引诱我们顺着这个线索去抓于兆麟，结果于兆麟死了，我们顺着于兆麟的线索去抓齐恩铭，结果齐恩铭又死了，我们现在又根据农统提供的情报去抓张政枋，结果呢？张政枋被杀灭口。我们忙活了好几天，一无所获。”
张永孝蹙眉：“农统局这么做，为了什么？”
陈旭东冷笑：“为了让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败，被他们耍得灰头土脸，这样，我们在调查工作中毫无成绩，还惹了众怒，而农统局再拿出漂亮的成绩，那我们就成了他们的衬托。”
苗剑秋沉思着，他似乎不相信农统会干出这种暗中坑人的不光彩行为。
但事情几乎不出陈旭东的分析，就在工统局调查进展裹足不前时，农统局却干脆利索地逮到了两条活生生的大鱼：驻日派遣军海军舰队中将司令姜西园以及舰队司令后勤运输处上校处长刘乃沂。姜西园和刘乃沂掌管日本的海上防卫和海上运输事务，两人落网后，农统局的收获堪称辉煌无比，光是通过审讯而得到的卷宗资料就堆成了小山，最重要的是，农统局还能通过这条线索顺藤摸瓜，挖出越来越多的涉案人员。
“我要和应德田好好谈谈了。”苗剑秋脸上的神色很不好看。
没有什么悬念，苗剑秋和应德田发生了争执并发展成了争吵。
“应局座，为什么我们双方合作时每次都竹篮打水，而你们单独行动却收获丰厚？我们严重怀疑你们并没有真正实施双方合作精神，对我们存在严重的情报保留！这是非常有害的思想和做法！”
“苗局座，你此话无凭无据，才是真正地伤害双方的合作！”
“逮捕姜西园的行动，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哼！告诉你们？那姜西园岂不是逃之夭夭或又被杀人灭口了？”
“什么意思？你怀疑我们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你比我清楚！”
“你这是血口喷人！”
两人都情绪险些失控，但两人都迅速克制住了。
“这样吧！”应德田说道，“我们交换情报。我们给一个只有我们知道的目标给你们去逮捕审讯，你们给一个只有我们知道的目标去你们逮捕审讯，究竟谁有问题，便暴露出来了。”
苗剑秋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办法很好。
农统局给工统局提供的目标是：日本雇佣军总顾问武书源少将。
工统局给农统局提供的目标是：派遣军副总参谋长鲍文樾少将。
这两个目标都是大鱼。
双方立刻争分夺秒展开行动，工统局干脆利索地逮捕了武书源。
审讯室内，被逮捕来的武书源神色波澜不惊，抓捕行动中，他非常配合。
根据农统局提供的资料，负责审讯他的陈旭东胸有成竹地开口：“武总顾问，您虽然看上去只是一个少将，但实权却比我军一个上将还要大，因为您直接掌管着几十万日本雇佣军，这几十万日军的训练、武装、交通等多方面事务以及他们所需要的巨量的武器军械、弹药物资基本上都要通过您的手。而在这个过程中，您以权谋私甚至是暗通外寇的机会实在太多了。我们当然没有掌握你全部的犯罪证据，但是，光是我们已经得到的...”他拍了拍手边的一摞厚厚的资料，“就足以让你被枪毙十次了。”
武书源平静地看着他。
陈旭东似乎看穿了武书源的外强中干：“武总顾问，我知道，您也许还存在着侥幸心理。不着急，我们就一点一点来让您心服口服。先看这张照片，您怎么解释。”
武书源看去，陈旭东手里是一张明显用微缩胶卷偷拍来的照片，上面有两个人，一个是武书源本人，另一个则是日本菊机关总机关长土肥原贤二。武书源眼皮轻轻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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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旭东微笑着：“您当然可以辩解，您长期负责日本雇佣军的组建、武装、参战等事务，所以跟日本高层有直接联系也是很正常的。但是，请注意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而在您的档案报告上，我们却没有看到任何您在当天秘密会见土肥原贤二的记录。武总顾问，您私自会见日本情报机构头子并且没有写档案报告，请解释一下。”
武书源闭上眼，几分钟后才冷淡地道：“这是最高机密，你无权得知。”
“最高机密？”陈旭东哑然失笑，“我们在警方、军方、宪兵队、农统局、工统局等所有政府机构里都没有找到您关于这次会见的秘密报告，请问，最高机密这四个字从何说起？”
武书源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但神色隐隐有些不对劲。
陈旭东看着他：“您需要休息吗？”
武书源点头。
陈旭东站起身：“那好，我们就不打搅您了，但您也不能离开这里，放心，我们有的是时间让您充分休息并逐一坦白。”
当天晚上，农统局则展开了抓捕鲍文樾的行动。
鲍文樾的住宅也是位于一片傍山靠水的别墅区里，这里同样是供给驻日派遣军高级军政人员的一处官邸小区。进攻的农统特工们趁着夜色的掩护，小心翼翼靠近过去。应德田亲自坐镇指挥，行动组组长伊作衡亲自率队指挥。夜色中，陈旭东不显山不露水地出现在了这里。
应德田意味深长地望向陈旭东，低声道：“工统从武书源嘴里问出什么没有？”
陈旭东微笑：“什么都没有。”
应德田也微笑：“那就好。我们给工统的东西根本不足以让他们有什么收获。”
“局座！我们进攻了！”伊作衡走过来。
应德田拍拍他的肩膀：“小心点！”
这样的高级小区自然是有护卫的，并且都是职业军人，最重要的是，这些职业军人都是鲍文樾等人的心腹部下，在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里，他们必然有反抗。没有任何意外，当农统特工们靠近过去时，早有准备的卫兵毫不留情地开火反击，并且是冲锋枪，一队暴露在探照灯光柱下的农统特工霎那间在惨叫声中手舞足蹈地倒入血泊里。
“王八蛋！”伊作衡愤怒大骂，进攻的特工们都是从军校里选拔出的，也具有军人素质，因此分工明确地展开进攻。
军人和特工的战斗。夜幕下子弹横飞，双方都死伤惨重。
在外延进行指挥的应德田紧张地关注着战斗，突然，他腰间的对讲机传来声音：
“我找应德田！”
应德田立刻听出来这是鲍文樾的声音：“鲍副参座，别做无谓的抵抗了，投降吧！”
鲍文樾的声音里饱含着一种怨毒愤恨：“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我要亲自跟你对话！我现在八号楼后面的花坛里！你快点过来！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让你部下立刻停火！”
应德田犹豫了一下，他突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鲍文樾是怎么知道对讲机频道的？但听鲍文樾的意思，这其中似乎还有什么隐情。想了想后，应德田对身边的农统局九州站站长项德秀说道：“我马上进去。”
项德秀急忙阻拦：“局座！太危险了！”
应德田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下定了决心：“鲍文樾似乎知道什么东西，我如果不亲自去，他恐怕不会说的。命令伊作衡，停火！”他心里暗暗有种特殊的期待，鲍文樾是工统局丢给农统局的肉，但鲍文樾身上好像另有隐情，自己冒这个险必然有什么重大发现，说不定还会对农统局和工统局的暗中争斗会大有帮助。“保持对话！”应德田向项德秀点头示意了一下，把无线电对讲机打开着并悄悄塞进自己的内衣里。
尽管已经下达停火命令，但涌进别墅区里的农统特工们还是在与卫兵发生着此起彼伏的小规模交火。应德田小心翼翼地奔跑进小区，轻手轻脚地走到鲍文樾说的八号楼后面的花圃。
黑漆漆的花圃里猛然窜出一个人，是鲍文樾。他手里拿着手枪，并且对着应德田。
“我一个人来的，并且没有武器。”应德田举起手，又转了一下身。
几百米外，项德秀等人在紧张不安中屏气凝神地听着从对讲机里传来的对话。
鲍文樾气喘吁吁且焦躁不安，他确定应德田没有武器且单身一人后，放下枪：“应局座，你们不知道你们一直被蒙在鼓里吗？我们是棋子！也是弃子！你们都他妈的被骗了！”
应德田吃了一惊：“究竟怎么回事？”
急速的脚步声传来，两个人影奔跑过来，是陈旭东和伊作衡，两人都端着冲锋枪。“局座！我刚才在外面看到你突然孤身走进来，不放心，所以我就跟过来了。”陈旭东一边用枪对着鲍文樾一边解释。
鲍文樾的目光里露出愤恨和恐惧，重新举起枪。
陈旭东和伊作衡端起冲锋枪逼近过来，对鲍文樾喝道：“放下枪！”
“放下枪？”鲍文樾恶狠狠地看着他们，“然后被你们打死？被你们灭口？”
应德田感到脑子成了浆糊，他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们三人，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陈旭东厉声喝道：“放下枪！”
鲍文樾冷笑：“怎么？舒国生利用完我们，想杀人灭口了？王八蛋！”他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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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德田愣愣地看着鲍文樾：“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几百米外，项德秀等人也大吃一惊并仔细聆听。
鲍文樾恶狠狠地道：“应局座，你们太蠢了！你们农统局以为你们在玩工统局，实际上是你们农统局一直都被工统局玩弄在股掌里！李渤海不是想搞掉舒国生吗？他想压住日本这里的爆炸消息，等着舒国生出丑，最后再由他出面收拾残局，少帅自然就认为舒国生无能了，工统局也彻底被搞垮了。但舒国生更狡猾！他暗中指使我们去贪污受贿，故意让农统局调查我们，然后记录在案，让你们农统局自以为得计，自以为逮住了一大批工统局没逮到的贪官，可实际上，我们这些‘贪官’跟工统局其实是一伙的！到时候，李渤海在少帅面前说舒国生做事不力，舒国生却能反咬一口，说我们其实都是奉他命令，假装贪污受贿，打入贪腐集团，从而挖出真正的黑手！这样，李渤海反而出丑了，舒国生再趁机把农统局的阴招全部抖出来，向少帅控告农统局党同伐异，那农统局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舒国生才是笑到最后！可是！现在呢？工统局得到我们提供给他们的情报资料了，准备借你们的手来杀人灭口！同时也能进一步地把屎盆子扣到你们头上！舒国生想让我们变成死人！想掩盖他的肮脏手段！我告诉你们这些混蛋，这事没完！你们这些王八蛋！把老子玩过来玩过去！老子要跟你们同归于尽...”
他还没有说完的话猝然间淹没在了冲锋枪的吼叫声中，陈旭东对他开枪扫射。
鲍文樾瞪着眼，倒在血泊里。
应德田不敢相信地看着陈旭东，看到他一支还在冒着青烟的枪口。
“等等！”应德田惊叫。枪声再度响起，应德田在子弹的冲击力中向后一头摔倒。
几百米外的项德秀等人都听得瞠目结舌。
“你疯了？”伊作衡也难以置信地看着陈旭东。
“他必须死！”陈旭东脸色狰狞，“否则，我们的计划就会被农统局捅出去，老板也要彻底被李渤海搞垮了！我们统统都死定了！你难道忘了舒老板让我们打入农统局的任务了？”
“你他妈杀的是农统局日本分局局长！”
“那又怎么样？知道这件事的农统都要死！农统在日本有多少个点？”
“一百五十九个，你想怎么样？”
“趁着他们群龙无首，天亮之前都拔除掉！时间不多了，我们要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