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华军驻日派遣军的高层军官都活得很滋润,几年下来,这已经形成一种风气,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新的社会秩序。日本三岛在名义上归日本政府管,但实际上是驻日派遣军管辖着,并且这里又是军管区,很自然了,这里的土地、人口、资源、财富,都是属于驻日派遣军的。驻日派遣军在这里其实就是屯垦式的,三岛上的几百万日本人都是派遣军的劳动力。六十五万大军驻扎在这里,开支是巨大的,光靠沈阳方面拨款来维持必然是个负担,就地取材就成了必然措施。比如,九州岛上有一些煤矿,驻日派遣军组织日本人开采煤矿,获得的利润就是派遣军的一部分军费,那么在这个过程中,有人捞油水自然是不可避免。于兆麟也不例外,从某种意义上讲,于兆麟的后勤部运输局局长是个油水十足的肥差,再加上万福麟是他义父,因此他的别墅也更加豪华考究。于兆麟的别墅位于鹿儿岛县一个面海靠山的地方,鹿儿岛是日本为数不多的观光县之一,于兆麟的别墅在一片樱花林里,别墅后面还有一处天然的温泉。
当天晚上,一辆德国进口的奔驰汽车缓缓穿过樱花林,开向别墅门口。车里坐着四个人,一男三女,唯一的男人兼司机是于兆麟本人,其余三个则是日本女人,不但漂亮,而且都会说流利的汉语。能不能说汉语,这已是混迹在夜场上的日本女人能不能受到欢迎的一大特征,用于兆麟的话说,“老子总不能骑着那个日本娘们却还要雇个翻译在床边翻译小鬼子话的叫床声吧?那也太扫兴了!语言不通不但影响两国文化交流,对滚床单也是有着很大障碍的。”
半时后,穿着睡衣的于兆麟点起一根粗大的雪茄坐在床边悠然地吞云吐雾,嘿笑着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水流哗哗声,他今晚即将享用的女人正在洗澡。于兆麟打心底里非常满意他现在的生活,逍遥而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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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铃声响起。
于兆麟微微皱眉,他很讨厌在这时候被打搅雅兴,所以他多次嘱咐下属在自己回家后不准打电话给自己,今晚不知道是哪个冒失鬼这么不懂规矩。
拿起电话听筒,于兆麟不耐烦地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电话里传来的不是下属唯唯诺诺的声音,而是一个男人的阴沉声音:“明天再说?呵呵,于局座,明天你已经在工统局的审讯监狱里享受酷刑了。”
于兆麟大吃一惊:“什么意思?”
“于局座,你不知道你已经大难临头了吗?”
于兆麟心头一颤:“你是谁?”
“别紧张,于局座,我是你这边的人。工统已经开始调查你了,并且已经抓住了丁天一。现在,工统的人正在你别墅周围的樱花林里悄悄围过来。你要不信,可以出去看看。”
于兆麟面如土色:“这...这...”
“想要活命,就得听我的。你现在走到窗户前,打开窗户。”
于兆麟急忙站起身,走到窗户前,打开窗户:“然后呢?”
“你看到远处樱花林里的那辆消防车了吗?我们马上会在你别墅门口跟工统交火,吸引工统的注意力,同时把消防车开到你现在的窗户边,接你离开。”
于兆麟急忙从窗户探身望去:“哪里?消防车在哪里?”
抓捕于兆麟的行动自然是工统和农统联合展开的,樊昌浩和伊作衡带着特工们刚刚摸到于兆麟别墅的门口,猛然听到一声腔调扭曲的惨叫和一个沉闷的“咚”声,一个黑影从三楼窗户边坠落下去,摔成了一堆烂泥。
“糟糕!”樊昌浩和伊作衡大吃一惊,急忙兵分两路。樊昌浩带人破门而入,直扑于兆麟的卧室,他在卧室里看到了满屋春色,三个一丝不挂的女人只顾着失色尖叫,却顾不上浴袍已经掉在了地上。樊昌浩冲到窗户边,看到下面的伊作衡和他的手下们正围在一具尸体边。
“是不是于兆麟?”樊昌浩喊道。
伊作衡仰头露出一个沮丧的表情:“是他。脑袋着地,摔烂了,已经成一头死猪。”
“畏罪自杀?”樊昌浩极度烦恼,而那三个日本女人还在没完没了地尖叫,“叫她们给我闭嘴!给她们披上衣服,带走!”
工统局的某个工作点。
解剖室里,苗剑秋和董彦杰认真看着正在解剖台上被军医从外到内仔细检查着的于兆麟尸体。“颅骨粉碎性骨折,摔死的。”军医摘下橡胶手套。
其实于兆麟的死因是一眼就能看出的。董彦杰望向苗剑秋:“局座,您认为呢?”
苗剑秋看着手里的照片,上面是于兆麟坠亡时卧室里和窗外的现场模样:“从表面上看,于兆麟很像畏罪自杀。房间里没有任何打斗痕迹,电话啊、台灯啊、烟灰缸啊、桌椅板凳啊,都放得好好的,加上他死的同时,樊昌浩第一时间就冲了进去,卧室里除了那三个活蹦乱跳的裸体女人外,什么都正常。起码可以得出一个初步的结论,于兆麟应该是看到了我们正在包围他别墅并准备抓捕他的人后,知道东窗事发了,所以畏罪跳楼,自杀身死。那三个女人的供词也说明了这一点,她们本来是被于兆麟带回去过夜的,但在她们洗完澡走出卫生间时,看到于兆麟消失在了窗口。房间在三楼,房门被反锁,肯定是于兆麟锁的,谁也不愿意自己颠鸾倒凤的时候被人推门而入,并且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其他通道。于兆麟要么是自己跳楼的,要么是被那三个女人扔出去的,但我估计后者不大可能。于兆麟体重一百三十多公斤,肥得像头猪,假如他拼命反抗,那三个女人很难把他干脆利索地扔出窗,我们在于兆麟的身上没有发现任何绳索捆绑痕迹,也没有发现他被迷药迷晕的药物残留。”
董彦杰不置可否,他指着于兆麟的尸体:“你看他的肚子。”
“有明显的擦痕。”
“你再看他的脚板底。他当时在卧室里没有穿鞋。”
“很肥很干净。”
董彦杰看着苗剑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这难道不能说明问题吗?”
樊昌浩推门而入:“组座,局座。”
董彦杰问道:“查出什么了?”
“那三个日本女人经过调查,都是鹿儿岛一家夜总会的陪酒女。”
“能不能排除日本特工的嫌疑?”
“这个...需要时间。这些陪酒女的身份都很复杂,有的是城里人,但大多数都来自家境贫穷的乡下,到城里卖笑为生,在这个过程中她们有没有被菊机关招募,一时半会难以调查。不过我仔细查看了她们的手腕手肘手指等地方,都没有茧,应该没有受过格斗开枪等训练。”
“从于兆麟家里查出什么没有?”
“大笔的钱,还有很多金银首饰、古玩珠宝什么的。”
“我是问有没有查出共犯的线索?”
“没有。”樊昌浩给了一个令人泄气的回复,不过他话锋一转,“但我审讯了于兆麟的那个管家,得到一个有用的信息,于兆麟最近跟四国岛驻军司令齐恩铭走得很近,齐恩铭还多次来于兆麟家里与他密谈。”
“大鱼啊!”董彦杰很兴奋。
苗剑秋则感到犹豫:“齐恩铭可是二级上将啊!我们就靠着一个口供,无凭无据去抓他,这合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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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彦杰则毫无考虑:“怕什么!我们是奉少帅的命令,神挡抓神,佛挡抓佛。”
随着一个电话,农统局和工统局在四国岛的分属机构立刻气势汹汹前往位于四国岛西北部松山县的齐恩铭官邸。行动还是在夜间进行的,警察白天抓人,特工则是夜间逮人。但是,很不幸的消息传来,齐恩铭误以为这群在夜里鬼鬼祟祟摸向他官邸的可疑分子是日本人或不明身份的强盗,身为军人的他毅然开枪还击,护卫官邸的卫兵们也都开火,结果双方打开锅,齐恩铭在混战中被流弹击中而死。
派遣军总司令部内,气得五官差点移位的万福麟用力把一摞资料摔在苗剑秋和应德田的面前:“你们什么意思啊?不经过我这个总司令的同意就去抓捕我的部下!并且还是一个堂堂的二级上将!你们未免太猖狂了吧?齐钧座戎马四十年,对老帅少帅都是忠心耿耿!两次东北大战都是身先士卒!为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如此一位军界耆宿、元老功臣,倒头来却不明不白地死在了你们手里!”
苗剑秋和应德田都一脸尴尬:“万总座,我们也是想帮派遣军排毒而已...”
“排毒?”万福麟愤怒地道,“你们到处抓人跟踪监视监听!搞得人心惶惶!丁钧座两天前打电话给我,说他儿子莫名其妙失踪了,是不是也是你们干的?你们太过分了!你们究竟懂不懂做事规矩?”
新任副总司令傅作义站起身,望向万福麟:“万总座,农统和工统的行动是我批准的。”
万福麟愕然地望向傅作义,随后再度感到愤怒:“我这个总司令都不知道,你这个副总司令却能越过我下命令?岂有此理!傅作义,你这是严重的等级僭越!”
傅作义从随身公文包里取出一盒录音带,交给副官。副官把录音带放入录音机,里面传来了所有人都熟悉的声音:
“我是张学良。现在是民国三十三年五月二十五日下午三点整,我在此特下达一道命令,新任驻日派遣军副总司令傅作义上将在日本范围内的情报调查工作上拥有完全决断权,可以不通过除我以外的任何人并且在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的情况下签署针对驻日派遣军任何成员的拘捕令。我要求派遣军所有成员全力配合傅作义上将的工作。”
放完录音带,傅作义不动声色地又取出一份文件,上面有张学良的亲笔签名。
“好一招杀手锏!”现场众人都心潮起伏。很显然,傅作义虽然是副总司令,但在实权上已经超过了万福麟,因为他拥有张学良亲自给予的尚方宝剑。
万福麟心头巨震,但迅速恢复常色:“好!既然是少帅的特批命令,我自然无条件服从。但是,你们也查过了,齐军座两袖清风,没有任何中饱私囊、损公肥私之举!他在日本的任何私人财产都是派遣军总部调拨的,个人积蓄里每一笔资金的来源都是清清楚楚的!你们鲁莽蛮干,使他无辜丧命!这个责任,谁来负?啊?”
“我来负。”傅作义神色平静,“我会亲自向少帅交代。”他望向苗剑秋和应德田,“你们请继续工作,不要被任何意外情况所干扰。”
两人肃然立正:“是!”
离开派遣军总司令部,苗剑秋找来董彦杰:“齐恩铭真的是干净的?”
董彦杰点头:“干净的,他确实是个清官。”
苗剑秋叹口气:“我们误伤了齐恩铭,使我们背负了很大的压力啊!虽然傅副座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但万福麟那帮派遣军的老成员因此而都对我们产生了很大的敌意。”
董彦杰顿了顿,说道:“齐恩铭是干净的,但他儿子齐嘉泰却有点不干净。”
“哦?此话怎讲?”
“齐恩铭儿子齐嘉泰是四国岛驻军后勤部军械局副局长,这也是个肥缺。我们有理由怀疑齐嘉泰有问题,但是,我找过农统的人了,他们说齐嘉泰的秘密调查档案里没有任何污点。我看过农统提供给我们的齐嘉泰档案,确实很干净,但干净得太假了。另外,齐恩铭死得也很蹊跷,他当时站在住所的二楼上,位置还是比较安全的,我们派去的人也只是为了活捉他,即便他对我们开火,我们不可能对他开火的,但他最后被流弹打中头部,这难道不诡异吗?”
“你的设想是?”
“我调查了齐嘉泰,这家伙看似干净,但还是露出了一些马脚。另外,我又让人再次审查了丁天一,丁天一交代,齐嘉泰经常跟他一起去东京夜市鬼混,完全就是第二个丁天一嘛!我不相信他干净到哪里去!局座,你难道不知道三岛太子党嘛?这几个家伙完全就是一丘之貉。丁天一满屁股都是屎,我才不相信齐嘉泰屁股上那么干净。”
“三岛太子党”是驻日派遣军里的一个戏称,分别是北海道驻军司令丁春喜儿子丁天一、四国岛驻军司令齐恩铭儿子齐嘉泰、九州岛驻军司令丁超儿子丁思聪、派遣军总参谋长荣臻儿子荣子恒,这四个公子哥情况差不多,父亲位高权重,他们在派遣军里挂个中层军官头衔,平时合伙吃喝玩乐。
苗剑秋略感不悦:“有其父必有其子。齐恩铭既然是清官,他儿子为什么不能也是清官?你们这样胡乱怀疑,让我有点难做。你们以后一定要慎重。”
董彦杰连连点头,表示接下来一定会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