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辽美航空母舰编队在俾斯麦海的交锋中,北华军共拥有4艘航母、330架舰载机(已损失了约20架),美军共拥有3艘航母、290架舰载机。单纯从数字上看,双方势均力敌,但双方都存在掣肘。北华军一边佯攻拉包尔,一边竭力搜寻着美军舰队,美军虽然已经基本掌握了北华军舰队的位置和实力,但也不敢轻易发动进攻,一方面是美军现在损失不起宝贵的航空母舰,另一方面是因为美军指挥高层还没有弄清楚具体的敌情,因此也有些畏手畏脚。
金凯德少将此时的处境让他如坐针毡,因为他急需获得更多的关于北华军舰队在拉包尔的详细情报,但他却不能打开电台询问正在拉包尔的陆战一师的师长范德格里夫特。此时美军舰队的情况是这样的:美军知道北华军舰队的位置和实力,而北华军只知道美军舰队的实力却不知道美军舰队的位置,这是美军非常有利的一个条件,所以绝不能轻易丢失,也就是说,美军不能暴露自己的位置,一旦暴露,双方就平等了,美军获胜的概率就会大大降低;为了隐藏自身位置,所以美军舰队不能打开电台发报,只能被动地接收来自陆战一师的汇报,但金凯德少将迫切地想要知道几个他非常想知道的情况,而范德格里夫特并不知道金凯德少将具体想要知道什么,他只是很尽忠职守地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发出去,而不能根据金凯德少将的需求而针对性地回答什么。
换句话说,金凯德少将此时就是一个哑巴,不能说,只能听,他心里存在几个问题非常迫切地想知道,而范德格里夫特一直在说,就是没有回答金凯德少将想知道的那几个问题。除非双方有“心灵感应”,这个问题才会迎刃而解。
知道时间耗下去会让战机稍纵即逝,因此眼看着夜幕降临,金凯德少将断然下定决心,他对哈尔西和参谋长诺曼斯科特上校说道:“我马上乘飞机前往莫港,用莫港的无线电询问陆战一师,然后再把陆战一师的回答用莫港的无线电发给你们,你们仍然保持着无线电静默,让敌方无法发现你们。”他递给哈尔西一份文件,“如果这上面的几个问题都得到回答,那我会在莫港用无线电提议你们发动进攻并计算好进攻时间。”
哈尔西和斯科特神色凝重地点头:“请放心吧!”
此时双方舰队的位置是这样的:北华军舰队在俾斯麦海东部海域猛攻新不列颠岛东北部的拉包尔,而新不列颠岛是俾斯麦海和所罗门海的分界线,美军舰队就在新不列颠岛以南的所罗门海中部。双方舰队中间就隔着一个新不列颠岛(新不列颠岛的形状像镰刀,很狭长),而莫港在新不列颠岛西南方向500公里处。拉包尔(北华军舰队)、美军舰队(所罗门海中部海域)、莫港,这三个点基本上形成了一个边长500公里的等边三角形。金凯德少将乘坐飞机前往莫港用莫港的无线电发报,能起到非常好的掩盖作用,北华军如果监听到莫港的无线电后,要么会认为那只是莫港的无线电,要么会认为美军舰队在莫港附近,这样,美军舰队的真正位置仍然会被隐藏起来,甚至还能进一步地误导北华军。
金凯德少将如此缜密而周全的心思,是非常值得肯定的。
临走之前,金凯德少将又补充道:“北华军监听到莫港的电报后,由于莫港在拉包尔的西南方向,因此北华军有可能会加强对西南方向的搜索力度,所以我提议你们把舰队开到北华军舰队的东南方向或者是正东方向。”
哈尔西对金凯德少将是非常信任的:“我马上就让舰队改变航向。”
之后的事实证明,金凯德少将的这个安排恰恰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但这也不能怪金凯德少将,因为战场上的运气并不会只属于其中一方。
当美军舰队改变航向,驶向所罗门海东北方向,朝着拉包尔(北华军舰队)东南处全速开进时,金凯德少将则乘坐一架F4U海盗式舰载战斗机,从列克星敦号航母上起飞出发,向西飞往莫港。海盗战斗机的最大时速达到700公里,但由于是在夜间飞行,飞机航线多次出了差错,再加上所罗门海和俾斯麦海的大片海域都阴云笼罩、细雨纷纷,因此金凯德少将足足花了三个半小时才抵达莫港。当他抵达莫港时,他的这架海盗战斗机几乎已经耗尽燃油,险些就要坠毁或迫降在黑茫茫的大海上了。如果金凯德少将没能抵达莫港,那这场海战的发展和结局就会截然不同了,但他仍然在2月11日凌晨4时抵达了莫港。
当金凯德少将站在当地盟军驻军的无线电台前时,忍不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说“我的嘴巴上就好像一直粘了一块胶布,此时终于被撕了下来,这种憋了很久之后终于能重新说话的感觉真是太好了”。他迅速用无线电联系上了拉包尔的陆战一师。
“发现敌军新的无线电信号!”朝鲜号的通讯室内,通讯军官在电台前一跃而起。
“什么方位?”一直没有合眼休息的蒋斌、欧阳格、刘德浦异口同声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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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方向,约五百公里。”通讯军官回答道。
欧阳格急切地道:“能破译吗?”
“需要时间。”
“赶快破译!”
“是莫港!”蒋斌立刻回过神来。
“难道美军舰队在莫港?”刘德浦蹙眉思索道,“莫港是巴布最重要的港口,也是盟军在西南太平洋上最重要的军事基地之一,美军舰队出现在那里也是非常符合情理的。”
“不一定。”蒋斌虽然是海军将领,但对无线电通讯也深有造诣,“盟军既然在莫港设立了军事基地,那在当地肯定有大功率的无线电台,也许这个无线电信号是莫港的无线电台发出的,并不是美军舰队。美军舰队不一定在莫港,具体位置仍然不清楚。”
“报告!拉包尔的美军也在发报!”通讯军官再次报告。
“不用说了!”蒋斌猛地一拍手,“这是莫港的盟军在跟拉包尔的盟军进行通话。”
“这能说明什么?”欧阳格疑惑地思考着。
“这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蒋斌显得又兴奋又忧虑,“美军舰队一直保持着无线电静默,这说明他们在竭力隐藏自己,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还用说吗?是为了进攻我们!莫港的无线电在发报,与拉包尔的盟军进行对话,即便破译不出具体内容,我也敢肯定敌人这是在摸清楚我们的具体情况!也就是说,美军正准备进攻我们!原本我有90%的把握能肯定这一点,但现在,我有100%的把握能肯定这一点!”
“如果这样的话,敌暗我明,对我们很不利啊!”刘德浦焦躁起来,他忍不住道,“本来,交战海域气候恶劣、云层弥补,我们难以发现美军,美军也难以发现我们,但钧座偏偏搞了一个自作聪明的‘引蛇出洞’,结果白白地暴露了我们的位置!真是太蠢了!”
“可是,既然美军舰队不等于在莫港,那莫港和拉包尔进行通讯对话,似乎跟美军舰队扯不上关系啊?”欧阳格仍然很疑惑。
“所罗门海的面积只有75.5万平方公里,并不很大。”蒋斌目光炯炯,“如果美军舰队就在所罗门海内,同时美军又要保持无线电静默,那么,美军完全可以派一架飞机从舰队飞到莫港,用莫港的无线电与拉包尔的盟军进行无线电联系!”
“参座,您的这个设想非常有意思!”欧阳格眼前一亮,“但...没有证据啊!”
蒋斌点点头:“是的,这只是我的猜测,如果我们因此而自乱手脚,那就是风声鹤唳的愚蠢行为了。”他拧紧眉毛,竭力思考着。
足足思考了十分钟后,蒋斌对无线电台前的通讯军官吩咐道:“记录下莫港和拉包尔的盟军发送同频率无线电的具体时间。”
“明白!”通讯军官肃然领命。
直到天亮时分,蒋斌三人毫无睡意地在通讯室内静静等待着,同时不停抽烟,既是驱逐睡意,也是在驱逐心头的焦躁。上午7点,通讯军官把记录下的时间递给了蒋斌。蒋斌认真地阅读着:
凌晨4时40分,莫港发出无线电信号;
凌晨5时10分,拉包尔发出无线电信号;
凌晨5时25分,莫港发出无线电信号;
清晨6时10分,拉包尔发出无线电信号;
清晨6时40分,莫港发出无线电信号;
凌晨7时20分,莫港发出无线电信号;
“你们看!”蒋斌如获至宝地道,“在最后,莫港发出两份电报,拉包尔却没有回复,这说明什么?”
“说明莫港最后这两份电报不是发给拉包尔的。”欧阳格立刻顿悟。
“那是发给谁的呢?”蒋斌目光如炬地看着他们。
欧阳格和刘德浦互相对视一眼,都猛然明白:“发给美军舰队的!”
“排除其他可能性后,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蒋斌站起身,他走到舷窗前,看了看外面的天空,“阴云越来越多了。今天,美军舰队就要对我们展开进攻了。我马上去见钧座。”
这种对决就好像两个武林高手在黑暗中进行决斗,一方面要竭力发现对方,睁大眼睛、竖起耳朵,捕捉着任何可疑的风吹草动,一方面却又要竭力掩盖自己,屏住呼吸、蹑手蹑脚,不发出任何声音。谁抢先一步发现对方并果断出手,就能在一招之内便分出胜败甚至是生死。
当蒋斌在朝鲜号通讯室内绞尽脑汁地思索着美军可能的动向时,金凯德少将正在莫港的盟军通讯室内争分夺秒地联系着拉包尔的范德格里夫特,双方进行了如下联系:
凌晨4时40分,莫港发出无线电信号:北华军是否在真正进攻拉包尔?
凌晨5时10分,拉包尔发出无线电信号:敌人进攻猛烈,但却没有后续部队,同时没有在滩头登陆场上卸下足够的物资,因此难以判断。(范德格里夫特的回答让金凯德少将陷入疑惑中,因为北华军的行为简直是自相矛盾,若是佯攻,却在全力进攻,若是真正的进攻,却又没有准备足够的兵员和物资。)
凌晨5时25分,莫港发出无线电信号:北华军的航母是否都在拉包尔湾内?
清晨6时10分,拉包尔发出无线电信号:火山灰和硝烟使得可见度逐渐变差,无法判断敌方航母是否都在拉包尔湾,但空袭我方的敌机在方向和数量上都没有变化。(范德格里夫特的回答是客观的,但也误导了金凯德少将,因为北华军的四艘航母其实已经兵分两路了,并且蒋斌为了隐藏这一点而特地命令自己两艘航母上的舰载机刻意改变航向,使得范德格里夫特潜意识中认为北华军的四艘航母仍然还都在拉包尔湾。这是美军的一个情报判断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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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6时40分,莫港发出无线电信号:请于x时展开全力反击,若遭到北华军舰载机群的大规模空袭,请立刻发出信号,现在停止通讯。(范德格里夫特接到这份电报后根据金凯德少将的命令,没有回复,这让蒋斌误以为这份电报是莫港发给美军舰队的,但这个判断失误并没有什么影响。)
凌晨7时20分,莫港发出无线电信号:请等待进攻时间。(这是金凯德少将发给美军舰队的,美军舰队收到电报后没有回复。)
台湾号航母的舰长室内,方念祖静静地听着蒋斌的分析,听完后没有说话。刘田甫开口道:“证据呢?”
“我没有证据。”蒋斌摊开手,“但我敢肯定美军会在今天对我们发动进攻。”
“你昨天傍晚就这样草木皆兵了,结果美国人根本就没有进攻我们。”刘田甫略显轻蔑地道,“今天又要那样?”
“小心驶得万年船!”蒋斌忍住恼怒,“美国人根本没有理由不进攻我们!”
“证据呢?”刘田甫已经开始轻笑了。
“证据?”蒋斌怒道,“难道你要美国人主动打电话给我们,通知我们,他们会在什么时候进攻我们,你才相信?”
“我们的侦察机一直没有找到美军的航母舰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