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人类文明程度的发展,战争这种跟文明背道而驰的东西也变得‘文明’起来了,在西方战场上,士兵们打完子弹就可以撤退或投降了,而在东方战场上,士兵们的武器不仅仅是子弹,还有刺刀、铁铲、地上的石头甚至是牙齿和拳头。北华军是一支东方军队,虽然这支军队的现代化程度已经不亚于西方军队了,但它的骨髓里和血液里仍然保留着的东方军队的传统,苏联军队其实也是一支东方色彩很浓厚的军队。在此时的新西伯利亚,这座苏军誓死要夺取、北华军誓死要坚守的城市里,人类的疯狂兽性得到了最大限度的诠释。战斗过程残酷至极,双方士兵发了疯地搏杀,就像欧洲中世纪时代那样,以手格手、以颊撞颊地展开着血战。战死的双方士兵,一半死于热兵器,一半死于短兵相接的冷兵器,倒在一起的双方士兵仍然保持着临死前的战斗姿势,你抠我的眼睛,我掐你的脖子,你撕下我的耳朵,我咬断你的手指...比比皆是、惨不忍睹,望之令人极其惊悚骇然。”——英国《泰晤士报》
“举目尽是烧焦的断墙、残破的砖瓦、横卧的尸骸、干涸的血泊,在这个曾有100万人口的城市里此时想要寻找到一处完好无损的东西实在是难乎其难。交战的北华军和苏军都拥有高度的爱国热情和顽强的作战精神,并且两军都是没有退路的背水一战,而双方的指挥官也都身先士卒、亲临火线,使得这场战斗堪称是钢铁与钢铁的碰撞。”——美国《纽约时报》
“斯大林格勒战役结束后,我军参战士兵里有很多人都留下了心理后遗症,我们都相信世界上和历史上不会再有这么残酷至极的战斗了,但新西伯利亚战役证明我们错了。战争没有最残酷,只有更残酷。”——德国《人民观察家报》
“正在保卫新西伯利亚的每一个我军将士都是当之无愧的勇士,他们即便阵亡后去了阴曹地府,阎王爷也会害怕他们,因为他们阵亡前处于一个比阴曹地府更可怕的地方。我们应该自豪,极度的自豪,为我们的国家有这么了不起的军队而自豪!”——北华《北方军报》
新城战斗酷烈程度已经完全无法用笔墨来形容,双方高级将领都有十多人战死。苏军红军总后勤部长安德烈赫鲁廖夫上将在距离新城五十多公里处指挥工兵修建公路时被北华军的侦察兵发现,发现他的北华军侦察兵立刻启用微型电台报告了赫鲁廖夫的位置,正好附近有三架北华空军的Bf-109战斗机在巡航,接到无线电命令后飞来轰炸扫射,当场击毙了赫鲁廖夫。赫鲁廖夫为苏联军队发展和完善后勤系统做出重大贡献,他善于统一和集中使用后方力量以及各种运输手段给前线部队提供不间断的辎重保障,朱可夫在战前亲自向斯大林请求让赫鲁廖夫专门负责“库图佐夫反击战”的总后勤。赫鲁廖夫的死,让朱可夫悲痛不已,也给苏军的后勤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北华军这边,第五军副军长李文田在乘坐直升机巡视战线时被苏军的高射机枪给击中。直升机严重受伤后,飞行员竭力操控飞机迫降,最后还是坠毁在地,李文田因此而身受重伤。第151师副师长何基沣在一场战斗中被苏军狙击手击中头部而当场阵亡,第604团副团长孙儒鑫在月亮镇失守后的白刃战中被苏军刺穿脾脏导致大量失血而阵亡。
五号据点位于鄂毕河弯曲部的河畔,守卫这个据点的是第152师第608团两个营。苏军推进到河对岸后,北华军与苏军隔着河互相用迫击炮对轰,用机枪对射。苏军几次试图强行渡河,尽皆被北华军击退,河面上浮尸如麻。激战两天后,苏军的十多架轰炸机准确地把五号据点里的三个粮库都给炸毁,事后查明,是据点内协同作战的保安团里的几个加入中国国籍的俄罗斯人充当苏军间谍,用无线电和信号弹给苏军飞机提供了准确坐标,使得大半粮食被付之一炬。而五号据点面积较小,周围又都被苏军包围控制,所以北华空军的运输机对五号据点实施空投补给时准确性很低,扔下来的补给品十之八九都落到了苏军手里。三天之后,守军开始陷入了缺粮,士兵们只能吃盐水泡饭,奉命在五号据点指挥部队的第608团副团长樊伦山焦急之下,发现鄂毕河的水面上不但漂满了死人,还漂满了死鱼,都是被北华军和苏军的迫击炮弹给炸死浮上来的。当天夜里,樊伦山带着几十个士兵,人手一个竹篮,悄悄地游进河里,用竹篮子搜集死鱼以带回去给士兵们开荤充饥。结果在准备回去时,对岸苏军听到水花声,用探照灯照射河面并迅速用机枪扫射,樊伦山和十几个士兵当场被打死在了河里,剩余的士兵拎着满满几十篮子的死鱼跑回据点。尽管烧熟后香喷喷的红烧鱼对多日吃盐水泡饭的士兵们有着很大的吸引力,但士兵们捧着饭盒看着鱼肉时都泪流满面、难以下咽,知道这些鱼是副团长和十几个弟兄用命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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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军的集中攻击,使得北华军的几个据点摇摇欲坠,关键时候,保安团的青壮年们也拿起武器上战场。二号据点里,炮兵们奋勇用迫击炮轰击潮水般不断涌上来的苏军,但关键时候却出了一件大麻烦,守军的迫击炮大多是81毫米口径的,而战前不知道是哪个后勤军官出了差错,给二号据点运送了大量的82毫米迫击炮弹,根本就无法发射。军官焦急之下,命令协同作战的保安团成员一起用石头砖块把这些82毫米的炮弹在弹带部位上磨掉1毫米,以适用于81毫米迫击炮。保安团的青壮年们拼命苦干,每个人都磨得双手起泡流血,但没人有怨言,互相鼓励道“士兵弟兄们在前线每一秒都有人流血殉国,我们留点汗又算什么呢!”二号据点是以一个体育馆、一个学校以及周边十几栋建筑物改造而来的,这座学校原本是苏联的新西伯利亚大学,北华军夺取新城后将其改名为新城综合学校,既是大学,也是中学和小学,专门让移民们的孩子上学。副校长是原东北大学音乐学院教授、音乐家聂耳,在组织撤退时,聂耳让学生们先走,自己最后则留了下来。士兵们浴血奋战时,聂耳和他的几个学生都身穿笔挺的礼服,在伤兵医院里拉小提琴来安抚伤兵。悠扬的音乐、轰鸣的炮火,交织成悲壮而肃穆的画面。聂耳等人演奏得非常投入,即便苏军的炮弹就在窗外爆炸,他们仍然置若罔闻,全身心地投入。二号据点即将失守的时候,十几架直升机冒险飞入据点内,军官要求聂耳离开,聂耳很礼貌地谢绝了,他说道:“我如果乘坐直升机离开,就要占一个位置,就意味着有一个人无法离开,让伤兵离开吧!他们比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更加伟大。”
说完这番话后,聂耳对身边这几个同样不愿意离开的学生微笑着说道:“来,我们一起演奏一曲《友谊天长地久》吧!”
冲进来的苏军和最后的北华军在瓦砾尸骸间殊死血战,炮弹不断落下,炸起漫天的血肉和灰土,子弹呼啸横飞,声嘶力竭的嚎叫声和摧肝裂胆的惨叫声响彻云霄。聂耳和学生们则犹如局外人般,站在炮火间拉着小提琴,艺术家的超凡脱俗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体现。
“怎能忘记旧日朋友,心中能不怀想?旧日朋友岂能相忘,友谊地久天长。...”悠扬而空灵的音乐声中,苏军和北华军士兵就在几十米甚至十几米外发疯地挥舞着刺刀铁铲在厮杀。
“...我尝与子荡桨横塘,清流浩浩荡荡,永朝永夕容与徜徉,怎不依依既往?”
一曲终了,聂耳从音乐的世界里回过神,他看到战斗已经结束了,几十个苏军用凶狠又迷惑的眼神看着自己,地上的血泊里则蠕动着十几个奄奄一息的北华军士兵。聂耳弯下腰,向周围的北华军伤兵和阵亡官兵遗体鞠了一躬:“士兵朋友们,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说完,聂耳砸碎了手里的小提琴,微笑着张开双手,迎向苏军的枪口,“来吧!”
在新城殉难的还有一位艺术家,年仅二十八岁的川剧表演家阳友鹤。这位来自四川的艺术家原本是去最前线进行慰问表演的,回国途中经过新城,却被困在了这里。当时他在九号据点内的一家宾馆里,关键时候,他也没有离开,自愿留下来给士兵表演慰问。当九号据点沦陷时,这位川剧表演家一身崭新的艺术服饰,脸上还画着一张川剧脸谱,使得闯进房间里的苏军被吓了一跳。阳友鹤举起双手,并在苏军面前转了一个圈,显示自己身上没有武器,然后他笑道:“老毛子们,让你们开开眼,看看我们中国、我们大四川的绝活。”他猛一挥手,脸上脸谱立刻变成了另一种。看到这种来自中国四川、前所未见的变脸绝技,房间里的苏军先是瞠目结舌,接着惊奇不已。阳友鹤一鼓作气,动作令人眼花缭乱,但顺畅得行云流水,短短一分钟内,他连续变了二十多张脸。涌进房间里的苏军士兵越来越多,都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有苏军士兵鼓掌。到最后,阳友鹤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一挥手,露出了他的真脸庞,但嘴里却叼着一颗被拔掉引信的手榴弹,两只手上也抓着两颗被拔掉引信的手榴弹。苏军士兵们怎么都想不通,这个身上根本没有武器的中国人是怎么“变”出这三颗手榴弹的,就像变戏法一样,实际上,阳友鹤确实是在变戏法,他怎么“变”出这三颗手榴弹已经没人知道。在苏军回过神来的嚎叫声中,一屋子超过三十个苏军全被炸死或被炸塌的房子给活埋。
五天之内,四个据点被苏军攻陷,守军基本集体阵亡。北华军伤亡1万余人,苏军伤亡数字则是五倍多。从伤亡对比上来说,苏军谈不上胜利者,但苏军在兵力上的优势使得苏军完全不在乎这种伤亡比例。科涅夫感到不安的是,北华军根本没上当,当苏军疯狂重点攻击某个据点时,别的据点里的北华军基本没有增援。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科涅夫大惑不解,“北华军的指挥官简直是冷血!他们应该看出了我的目的,我的战术本来是没破解办法的,但他们居然采取这么冷漠无情的手段来应付。最不可思议的时候,那些据点里的北华军士兵明知道他们已经被抛弃了,居然还血战到底?”他问参谋长安东诺夫,“我们俘虏了多少北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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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七百人。”安东诺夫回答道,“基本都是无法动弹的伤兵或昏迷后被俘的。”
“主动投降的呢?”
“六十几个。”安东诺夫在说出这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数字时,也是一脸的复杂神色。
科涅夫只知道“六十几个”是什么概念,北华军被消灭了一万余兵力,却只有六十几个人主动投降,比例之低,几乎匪夷所思。再怎么顽强的军队,都不可能100%没有胆小鬼,北华军里面肯定也有怕死鬼和懦夫,但比例实在是低得惊人。这让科涅夫既震惊又自惭形秽,毕竟苏军远远没有这么顽强,在东欧和远东战场上,伤亡苏军人数和投降苏军人数的比例平均都达到一比一以上。基辅会战中,苏军伤亡60余万,被俘(绝大部分都是集体投降)人数却达到130余万,差不多1比2;远东会战中,苏军伤亡50余万,被俘70余万,1比1.4;北华军呢?伤亡了一万余人,却只有区区近八百人被俘或主动投降,比例连1比0.1都不到。
由于北华军战斗精神极其顽强,连德军都形容北华军是“一群文明的亡命徒”。北华军和德军在一些时候都屠杀平民,但那是为了完成任务,极少有强奸事件,而日军烧杀奸淫完全是为了发泄兽欲,两者有根本区别。即便德军最声名狼藉的党卫军,也规定杀人可以免罪,但强奸却要受审。所以北华军被德军也视为“文明的军队”。
“我不相信北华军士兵在被抛弃的情况下还心甘情愿地血战到底,一定是北华军的军官派出督战队监督他们作战。”科涅夫很坚定地道,“让宣传员加强心理宣传力度!”他心里其实很着急,战斗持续了一星期,用了五天才拔除北华军的四个据点,按照这种速度,拔除剩下的八个据点还需要十天,加起来就是十七天了。时间太紧张,并且被拔除的这四个据点都是外延突出部,进攻困难程度相对而言较低,剩下的那八个据点都在核心城区,难度更大,因此从“五天拔除四个据点”这个论据来得出“十天拔除八个据点”的结论本身就带着自我安慰的味道,他其实非常焦急,所以不得不更换战术。
苏军的阵地上,高音喇叭越来越多,从里面传来的汉语喊话也显得越来越苦口婆心:
“北华军士兵们!我们已经攻占了你们四个据点,你们在这四个据点里的同伴都因为孤立无援而全部阵亡了!你们还不明白吗?你们的长官根本不在乎你们的死活!他们只是把你们当成炮灰和消耗品!他们躲在安全的地方,指挥着你们出生入死,并且他们已经准备好飞机用来随时逃命!北华军士兵们!你们不要给那些冷酷无情的长官卖命了!打死你们身边的督战队,到我们这边来吧!我们会给你们提供人道主义待遇的!...”
阵地上的北华军士兵们丝毫不为所动,他们知道自己并没有被抛弃,因为军长张自忠就在他们身边。实际上,北华军士兵们身后也没有督战队,充当督战队的宪兵也在参加战斗,因为兵力匮乏,所以非战斗部队的人员也都投入了第一线。张自忠内心愧对那些注定要舍弃的据点里的官兵,因此冒着危险乘坐直升机前往遭到猛攻的据点,与里面的官兵们同仇敌忾,直到据点最终沦陷才会离开。张自忠的冒险和真诚,使得据点里的官兵们士气大振。面对苏军的喊话攻势,据点里的北华军官兵们一起喊道:“我们没有被抛弃!因为我们军长就在我们身边!”
苏军那边肯定有懂汉语的人,北华军士兵这样喊话回击,其实等于暴露张自忠的位置。起初军官是不同意士兵们这样喊的,但张自忠表示允许,在他看来,自己冒险不要紧,只要能稳定军心、鼓舞士气,什么都是值得的。
苏军阵地上:“投降吧!你们已经被你们的长官给抛弃了!”
北华军阵地上:“放屁!我们军长就在我们身边!”
城防指挥部内,傅作义看着地图:“我们的战术似乎有些不够灵活,完全是在打阵地战,我军很多优势都没有充分使用起来。”
萧浩然笑了笑:“哪有完美的战争呢?足够的坦克、足够的大炮、足够的兵力、随时待命的足够飞机、知己知彼的情报系统、最先进最一流的新式武器、充足保障的后勤,再加上又愚蠢又软弱的对手,嗯,这就是完美的战争了,但就是一头猪来指挥,也能打赢,那我们这样的指挥官还有什么价值呢?指挥官不就是在不完美不如意的作战条件下获得胜利吗?”
傅作义也笑了:“那我们就这样被动挨打?”
萧浩然道:“我们的目的不就是拖时间吗?阵地战是拖时间的最好办法。”
傅作义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萧浩然:“真的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