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国生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他的脑海。他想了想，随后把刘忠干、阎宝航、蔡文治、杨宣诚、郑毓秀等高层都请了过来。
“现在，你可以说了。”舒国生用意味深长地语气对留希科夫说道。
留希科夫点点头，说出了一个化名以及几个细节证据。
舒国生等人急忙马不停蹄地进行追查，很快，第一条大鱼出现了：北华铁道部北满铁路总负责人吕荣寰。
这确实是一条大鱼。吕荣寰是北华政界的元老人物，张作霖时期就得到重用，并且他是北华政界里著名的“俄国通”。他沦为苏联的间谍，那么苏联当局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掌握北华的铁路运输网分布图和铁路运输力等情报，继而便可以推断出北华军如果用铁路运兵那么运兵的速度是多少，调遣物资的效率有多高，重要军事地点分布在哪里等很多衍生情报。
舒国生等人迅速部署了行动，当然不是逮捕吕荣寰，而是用这条大鱼再顺藤摸瓜地摧毁以吕荣寰为核心或主要核心的一个苏联间谍网。三路特工轮流跟踪吕荣寰，他的家里和工作单位都安装上了窃听器，两个小组随时准备抓捕跟吕荣寰接头的线人。就在一切工作都已经部署妥当的时候，一个意外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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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荣寰在他暴露后第二天的下班回家路上，经过一栋居民楼时，一个从天而落的花盆不偏不倚地砸中了他的脑袋，使得他的脑袋和那个花盆一起变成了稀巴烂。吕荣寰当场毙命。
赶来的警察经过调查，得出结论：这只是一个令人惋惜的意外。
舒国生艰难地说服自己：这确实只是一个意外。随后他急忙去再次审讯留希科夫。
留希科夫再次提供了一个化名和一些蛛丝马迹。
这次的间谍是北华政务委员会候补委员李绍庚。
李绍庚和吕荣寰一样，是北华政界的元老人物，在张作霖时期就得到重用，也是北华政界里著名的“俄国通”。他沦为苏联的间谍，那么苏联当局就等于在北华政务委员会里安插了一双眼睛和一双耳朵，从而轻松地得到北华的经济民生等资料，继而便可以推断出大量的衍生情报。
舒国生等人再次并迅速部署了行动，但意外再次发生了。李绍庚落水淹死在了浑河里。沈阳公安局经过取证调查，得出的结论是：李绍庚当晚参加了一个饭局，喝醉后在河边散步吹风时不慎落水淹死。
农统局和工统局内没人相信这还是意外。舒国生单独去见了大老板李渤海。
李渤海对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舒国生十分器重，听完舒国生的分析后，他神色保持平静，但眉头却紧皱了起来：“国生，你的意思是...”
舒国生点点头：“我们中存在一个听命于莫斯科的高级间谍，这也是留希科夫之前向我暗示的一件事。”
“你怀疑谁？”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就在参加留希科夫审讯工作的那八个高层里。所以留希科夫每招供一个高级间谍，对方都会比我们捷足先得并进行杀人灭口。”
“八个？”李渤海看着他的心腹部下，“也包括你？”
“当然。”舒国生点点头，“虽然我很清楚我不是，但我必须也要接受调查。”
“国生，我是相信你的。”李渤海很认真地看着他。
“但个人感情跟国家利益相比是微不足道的。”舒国生也很认真，“我提议，暂停对留希科夫的审讯，对我们八个人进行全面的调查。揪出那个内鬼后，再继续挖掘留希科夫的剩余价值。”
李渤海叹口气：“好吧！就这么办吧！”
董彦杰随后被李渤海单独叫进了办公室，他是舒国生的心腹手下，但他却接到大老板的命令，对包括舒国生在内的那八位高层进行二十四小时的调查。实际上，这场调查也是有漏洞的，舒国生就是最大的漏洞。如果舒国生是那个内鬼，那他主动提出调查其实就是在反其道行之地证明自己的清白，并且他在接受调查前肯定已经做好了十全的准备。李渤海知道这一点，因此他在调查一开始就主观上排除了舒国生，所以让舒国生的部下董彦杰负责调查。
调查工作展开后，董彦杰很快就锁定了可疑人物：工统局局长刘忠干。
刘忠干在每次参加完审讯留希科夫的工作后，都会单独去一家普普通通的餐馆吃顿饭，虽然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董彦杰发现有一个德国人每次都会在刘忠干之前或之后出入这家餐馆，最重要的是，这个德国人和刘忠干每次都戴着同一顶礼帽。这一点非常可疑。
经过查询，这个德国人是德国驻沈阳领事馆的文化顾问兼德国《人民观察家报》常驻沈阳的记者，叫理查德佐尔格。实际上，德国驻华大使馆在南京，但德国在华的外交活动十有八九都在沈阳的领事馆，德国驻华大使里宾特洛甫也基本上都在沈阳领事馆工作而不是在位于南京的大使馆工作。中德外交，实质上就是辽德外交。德国驻沈阳的领事馆在中德外交上的作用已经取代了德国驻南京的大使馆。
董彦杰又惊又喜，他一方面认为自己揪住了刘忠干的把柄，那顶礼帽就是刘忠干和佐尔格交换情报的工具，另一方面也意外地找出了苏联人在德国人身边的间谍。虽然刘忠干级别非常高，但董彦杰不管这些，急于洗清自己上司舒国生嫌疑的他随后向李渤海作出了汇报。
李渤海难以接受刘忠干会是苏联间谍这个结论，但还是做出了反应。十几个农统局特工闯进工统局总部里，从刘忠干的办公室里架走了刘忠干，随后把他交给了一组蓄势待发的审讯专家。
舒国生随后去见了留希科夫：“放心吧！你暗示我们的那个潜伏在我们内部的苏联高级间谍已经被揪出来了，现在，你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一百万美元来支付你提供的情报。”
留希科夫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然后说出了一个化名和一些证据。
这是一条比吕荣寰和李绍庚更大的大鱼：北华税务部部长、北华元老袁金铠。
袁金铠的资历跟张作相是一个档次的，堪称元老里的元老，因此获悉袁金铠是苏联间谍后，舒国生等人都不敢相信。但为了防止节外生枝，舒国生迅速调动由王亚樵领队的行动小组，扑向袁金铠的别墅官邸。当王亚樵等特工们风驰电掣地赶到袁金铠的家门时，刺耳的枪声从里面传来。
“一队二队！包围别墅！三队跟我上！”王亚樵操着一挺苏米冲锋枪，破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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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烈的交火在血溅三尺的客厅里展开来，三个杀手两个被击毙，剩下的一个在自知无路可逃的情况下饮弹自杀。而客厅里的血泊间，躺着的正是袁金铠的尸体。
袁金铠是被杀的，不同于吕荣寰和李绍庚，后两者起码还可以在明面上说是死于意外，但袁金铠是毋庸置疑死于他杀的。堂堂一位元老、税务部部长在家里被敌方特工暗杀，这事立刻闹得纷纷扬扬，连张学良都被惊动了。农统局和工统局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李渤海在办公室里沉默不语地思索着。舒国生和董彦杰神色愧疚地站在他面前。
“刘忠干招了吗？”良久后，李渤海疲惫地问道。因为袁金铠被杀的同时，留希科夫也在审讯处里被杀了，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董彦杰摇了摇头：“没有，他坚持声称自己是清白的。他说留希科夫是个死间，纯粹就是来挑拨我们互相猜疑的。”
死间，是孙子兵法里的五间之一。这种间谍在执行任务前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的任务是用自己的命以及自己带去的真真假假的情报扰乱敌方的视听，在敌方内部制造混乱。
“出去吧！”李渤海摆了摆手。
舒国生、刘忠干等八个高层里，肯定有苏联的高级间谍，并且已经没有线索查出他究竟是谁。李渤海不知道这八个人里究竟谁是间谍，但是，起码有一个人已经铁证如山地被证明不是间谍了。思考良久，李渤海起草了一份命令：其余七人全部停止工作并接受全面调查，所有的工作由李渤海自己和那个唯一被证明不是间谍的人暂时一起负责，直到事情真正地水落石出。
德国驻沈阳领事馆。
总领事的办公室门口，里宾特洛甫笑容可掬地送走了一小时前到的顾维钧。等顾维钧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时，里宾特洛甫脸上的笑容迅速变成了一种由愤怒、失望、蔑视所混合起来的复杂表情。极度气急败坏的里宾特洛甫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站在门口便大骂了起来：
“这群不可靠的黄皮胆小鬼！当初信誓旦旦说跟我们一起行动，现在却做了缩头乌龟！我们言而有信地帮他们干掉了日本人，他们却出尔反尔地不帮我们干掉苏联人！只想着不劳而获！苏联人只不过拿出一点蝇头小利，他们就上钩了！元首真是瞎了眼，才如此信任这帮见风使舵的混账！”
回荡着骂声的领事馆里，各个房间里的德国工作人员纷纷惊愕地伸出头，看着情绪失控的里宾特洛甫。挂着“文化顾问室”牌子的房间里，一个气度雍容的德国人仔细听着里宾特洛甫的骂声，然后心头一动，快步走向办公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