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报告后的濑武平少将难以置信地爬上山,随后也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濑武平少将沉默了半晌,随后吼了一句命令。
死鹰岭山峰上的所有日军一起毕恭毕敬地立正,向山峰上的北华军遗体鞠躬敬礼。
下山的时候,濑武平少将看到旁边的长野大佐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说,便问道:“长野君,你想说什么?”
长野大佐神色是一种茫然:“旅团长阁下,我们能打败满洲军吗?”他的语气很迟缓。
濑武平少将停住脚步。其实,长野大佐的这个问题也是很多日本军队中高层军官埋在心里的疑问,但整体大环境是不允许这种带有“危险思想”的声音公然出现的。长野大佐之所以说出来,是因为他已经被这幕让他震撼至极的画面给惊得忘记了那些禁忌,在说出来后,长野大佐也有些忐忑不安。而濑武平少将并没有呵斥他,而是望向远处风雪弥漫的崇山峻岭,目光中也充满了茫然。
“死鹰岭丢了。”第109师的师部里,气氛十分沉闷。
说出这五个字的常恩多又补充了一句:“死鹰岭丢了绝不是守军官兵的责任,守卫死鹰岭的弟兄们都拼到了最后一刻,崔连山的两个营牵制了日军一个旅团,给我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我知道弟兄们都拼尽全力了。”扈先梅开口道,“死鹰岭丢了,我们的侧翼就完全暴露在日军的攻击兵锋了。第10师团可不是第4师团,第10师团全力进攻过来,我们已经很难再撑下去了,况且第4师团也不是一群稻草人。”
“该执行我们的计划了。”王绍南语气很意味深长。
“走吧!”扈先梅站起身。
军官们心照不宣地都站起身,走出指挥部,向第109师的后方移步而去。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持续半多个月的恶劣低温和严酷风雪,长津湖的湖面早已经冻成了一面凹凸不平的镜子。但走在湖边,军官们可以很清楚地听见湖面冰层下不断传来嘎嘎嘎声,那是冰面在破裂的声音。如此的低温,结冰的湖面不可能自行破裂,长津湖的湖面冰层之所以支离破碎,是被每天都在升高增加的湖水给“涨”裂的。
长津湖是经过人工改造的人工湖,位于长津江上游,湖水通过人工隧道穿过赴战岭山脉和赴战湖,最后流入鸭绿江。而改造长津湖的便是吞并朝鲜后的日本殖民者。客观上讲,日本人做事确实一丝不苟,把长津湖改造得巧夺天工。简而概之,长津江的降水由南向北流入长津湖,然后再流入赴战湖,最后注入鸭绿江。在长津湖和赴战湖之间的江面水道上,建着一座55米高、顶长700多米的重力坝以及4座引水式梯级水电站,使得长津湖的面积达到55平方公里,储水量超过100万立方米。
“水淹七军!”扈先梅看着正在重力坝和水电站上忙碌着的工兵,忍不住豪情勃发。而他的手上,则拿着一份计划书。
这份计划其实是萧浩然制定的,在他交给扈先梅的计划书里,这样写道:“...日军进攻长津湖地区肯定会由东向西,而长津湖的北低南高,贵部完全可以先关闭长津湖和赴战湖之间的重力坝和水电站,使得从长津江灌入长津湖里的江水无法泄入赴战湖和鸭绿江,继而使得长津湖水量暴增、水位上涨,同时守住高地,迫使日军进入低地,最后炸毁南部水坝,淹没处于低地上的日军。...鄙人绝非纸上谈兵,因为在今年春季时我曾亲身在长津湖一带考察过地形,在某某地你们应该还能发现我埋下去的当时露宿用的帐篷。”
本来扈先梅、常恩多等人看到这里时都对萧浩然充满了敬佩,但萧浩然计划书下面的几句话则让扈先梅等人又气又怒:
“...为达到最大限度杀伤日军的目的,贵部可以调遣大半兵力在低地与日军混战以引诱敌军主力全部集结于低地,最后再炸堤放水,从而能更大规模地消灭日军。”
“这是什么屁话!”常恩多怫然道,“为了杀伤日军,就要让自家弟兄去跟日军混战在一起,最后一起死?简直岂有此理!”
扈先梅无奈道:“他就这样子。打仗对于他来说就是下象棋,牺牲一个卒去干掉对方一个車,他干嘛不换?杀敌一万,自损五千,他照样干!他看到的只是杀敌数量和敌我双方的战损比例,根本看不到那些人命。不要理睬他后面的那句屁话!”
王绍南质疑道:“如果我们单纯地放水,顶多重创第10师团,那第4师团呢?第4师团已经躲到第10师团后面了。我觉得萧浩然说的也有道理,我们集结全师主力猛烈进攻日军,最好迫使第4师团也赶来参战,最后...”
“最后都死光光了!你觉得那还是胜利吗?”常恩多瞪了他一眼,“这种自残式的作战方式,我干不出!”
“第74师已经消灭了第5师团,完全占领了咸兴,死鹰岭刚刚又丢了,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万一日军撤退,那我们就前功尽弃了!”扈先梅一锤定音道,“准备开始吧!”
11月18日夜间,长津湖战役迎来了最后的高潮。由于长津湖的重力坝和水电站已经被北华军悄悄地关闭了一个多月,因此湖里水量激增、水位剧升。第109师的工兵们在经过反复计算后,轻车熟路地在长津湖南岸的防波堤上掘开了二十多个大缺口,同时又在湖坝上开掘出十多个药室并装填进了三十多吨烈性的TNT炸药。凌晨1点时,随着常恩多的命令,一连环轰鸣的电闪雷鸣后,长津湖南部的防波堤和湖坝齐齐在遍地开花的爆炸火球中千疮百孔、支离破碎,急剧升高的水位所产生的巨大水压立刻将缺口彻底冲开,并迅速将其彻底冲毁、冲垮。霎那间,无数股水花犹如出笼的水龙般在咆哮声中铺天盖地扑向了低地上的日军第10师团。极度的寒冷使得轰鸣的水浪中裹挟着大量的冰块,水汽冲天、浪花如雷,冰块的撞击声密如鼓点,无数的浪潮翻江倒海般席卷而去,滂沱澎湃的洪水在决堤后一发不可收拾,滔天水浪万马奔腾似地冲向日军,并迅速蔓延和吞噬了日军一片又一片的阵地和营地。
第10师团霎那间陷入了空前的混乱中,一股股出水蛟龙在震天的呼啸声中纵横驰骋在日军的控制区内,浩浩荡荡的洪流犹如泥石流雪崩般,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日军一片又一片营房轰然倒塌。突如其来的“水漫金山”使得日军措手不及,漫山遍野的洪流狂澜冲击得日军人仰马翻,大批还在睡觉的日军从床上直接掉进了冰冷的洪水里,而藏身在一个个暗堡、战壕、地道里的日军根本来不及逃跑,大半以上都被淹死在了灌满洪水的藏身之处里,日军的一道道防御工事也都被冲击得四分五裂、七零八落,火炮机枪等重武器则全部沉在了水底,浑身湿漉漉的日军犹如一群群水老鼠般拼命挣扎,叽里呱啦的人喊马嘶声一片,整个第10师团乱作一团。但北华军真正目的其实不是靠长津湖的湖水去淹死日军,而是冻死日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