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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东北军少尉的身上除了正常的军械装备外,还特别醒目地在腰间挂着一个骨灰盒,盒子上写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无需尽孝,只求尽忠;临别之际,赠匣一副,生前装物,死后容身”。把这么晦气的东西随时带在身上,如此独一无二的举动使得这个少尉的身份令人一望便知,他是热河省主席翟文选的小儿子翟继赫。东北军和日军正式开战后,翟文选跑到东北大学把正在文学院读大二的翟继赫直接从课堂里叫出来并送进了军队,翟继赫身上的这副骨灰盒便是父亲送他参军时给的,上面的话也是父亲鼓励他为国尽忠的。翟继赫一开始被送到第101师,但黄显声觉得翟继赫是个拥有大学文化的知识青年,当普通士兵太委屈了,便瞒着翟文选把翟继赫送进了讲武堂。眼下,日军兵临沈阳城下,讲武堂里还没有毕业的学员们也纷纷提前拿起了枪。翟继赫本来在讲武堂步兵学院刚刚上学两个月,便成了正式军人,还被授予少尉军衔。当然,校长蒋百里在送学员们离开学校上战场时嘱咐他们,如果活下来,还要回到学校继续学习。翟继赫原本是东北大学的学生,对东北大学的地理环境、建筑结构等情况都非常熟悉,因此他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带着一个排的士兵去把亚历山大弗莱明给安全地护送离开东北大学。
弗莱明是张学良在东北易帜后从国外挖到东北的精英人才,居住在东北也有三四年了,因此会说汉语。看到这些奉命保护自己离开的东北军士兵后,弗莱明欣喜地招呼道:“士兵,请过来帮帮我!”
翟继赫一头雾水:“帮你什么?”
“请你们帮我把研究室里的东西都搬走,这些东西每一样都非常重要。”
“你简直在开玩笑!把研究室里的东西都搬走起码要用二十辆卡车!”翟继赫气道,“你们几个,快把弗莱明先生带走!”
弗莱明死死地抱住一台机器不放并叫喊道:“这台细菌溶液离心机是我好不容易从美国专门订购来的!比我的命还重要!必须要带走它!你们先带走它,再带走我!”
翟继赫气急败坏地道:“机器没了还能再买,人没了就彻底没了!你别开玩笑了!”
弗莱明又抱住几大捆文件资料叫喊道:“这些科研数据报告必须要全部带走!如果没了,我这几年的青霉素研究就都要重新开始了!要是那样,那我还不如让日本人一枪杀了算了!”
翟继赫只得命令两个士兵专门负责帮弗莱明背那些文件资料,然后带着士兵们紧紧地保护着他离开。但刚刚出校门,就在一个路口处碰到日军的一个机枪阵地,尖锐的扫射声中,最前面探路的两个士兵霎那间就倒在了血泊里。翟继赫紧张地深深吸口气,两个月前还在大学课堂里读书的他此时却成为一个基层军官并带着一个排的士兵参加实战,这让他确实非常紧张。翟继赫给手中的冲锋枪装子弹,同时想着如何穿过日军的机枪火力网。在摸腰间子弹带的时候,翟继赫的手碰到了父亲送给他的骨灰盒。看到盒子上的字,翟继赫叹口气,下定了决心。他转过身,对等待命令的士兵们和脸色吓得惨白的弗莱明说道:“弟兄们,你们听我说。这位亚历山大弗莱明教授是一位非常杰出和重要的科学家,他正在研制一种新型的药物,这种药物能够治疗各种发炎的疾病,一旦这种药物被弗莱明教授研制出来,能够拯救成千上万人的性命。所以,教授绝不能有任何闪失,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教授的安全。现在,听我命令。你们看到这个路口了吗?是个十字路口,日军封锁了东边那个,我们在南边这个。你们四个,帮教授搬他的这些资料并保护教授,等一下你们向北边那个路口拼命跑,其余的弟兄跟我一起,等一下向西边那个路口跑,跑到下一个拐角处再拐向北边。都听明白了吗?”
士兵们都知道,翟继赫的办法很简单,用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其他人去吸引日军的火力,从而让弗莱明能够趁机穿过日军的火力网,但士兵们一起大声道:“明白!”
十几个手榴弹被扔到路口上,炸起团团的烟雾。翟继赫先摸了摸父亲送给他的骨灰盒,然后深深吸口气道:“听我口令!一!二!三!”在“三”脱口之后,翟继赫猛地第一个窜了出去,一边用冲锋枪扫射日军的那个机枪阵地,一边向日军机枪直接正对着的西面全速奔跑,后续的士兵们除了负责保护弗莱明的四个外,也一起怒吼着冲出路口,一边对日军机枪阵地扫射一边向西面狂奔。封锁路口的日军迅速开火,机枪的尖啸声在烟雾中再次响起,雨点般的子弹扫射向正在奔跑的翟继赫等士兵们,被打得从地面上团团弹飞起的雪花和碎砖迸溅的火星间,吸引日军火力的士兵接二连三被子弹击中倒地,滚烫的热血在积雪间喷涌。那四个士兵急忙拉着弗莱明并抱着他的那些资料文件趁机冲向对面的路口。在这短短二十多米的道路上,四个士兵一边奔跑一边用身体掩护弗莱明,冲到了对面路口,但在进入对面巷子中时,有一个士兵不小心把手里提着的两捆资料脱手掉在了路中间。这个士兵急忙转身又奋不顾身扑过去,拎起那些关于青霉素研究的资料再跑回来,但在还有一两米就能跑进巷子里的时候,这个士兵被日军的子弹击中。即将倒地的那一刻,这个士兵使出最大的力气,奋力把手里的资料掷向巷子里的弗莱明,然后重重摔倒,阵亡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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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巷子里的弗莱明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个就倒在自己跟前的东北军士兵,又看了看被他用性命抢回并扔过来的科学资料,一匝匝的纸业上已经溅满了鲜血,而这些血迹在此时的室外低温中还微微地冒着热气。弗莱明抬起头,看到远处的街道上横七竖八地倒了十几具东北军士兵的尸体,都是刚才为了掩护他而主动吸引日军火力并被日军机枪打死的。弗莱明茫然地看着这一幕,然后蹲下身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对身边的三个士兵说道:“Why?Tellme!Whaididyouhavetogoanddothatfor?你们为什么这样做?为了我一个人,死了这么多人,这值得吗?Oh!MyGod!”沉浸在极度的内疚和痛苦中的弗莱明涕泪交零。
其中一个士兵回答道:“教授,这是长官给我们的命令,我们必须执行。教授,如果你真的要报答我们,报答那些为了保护你而死去的弟兄,那就请你快点研究出你的那种新药吧!啊,排长,你还活着?”
翟继赫气喘吁吁地带着十七八个士兵从前面的巷子里绕了过来,其中的好几个士兵都受了伤。翟继赫也中了弹。在狂奔的过程中,翟继赫猛然感到腰部一震,以为自己被击中了,但却又没有疼痛感,此时跑过来进行检查,翟继赫才发现是怎么回事。翟继赫举起父亲当初送他的这个骨灰盒,看到一枚日军的子弹打穿了骨灰盒外面的一层木板,然后钻进了里面的第二层木板上,差一点就穿透了。如果没有这个骨灰盒,翟继赫的肋部脾脏肯定被子弹打穿,就必死无疑了。翟继赫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个骨灰盒:“爸,我现在更加理解你的良苦用心了。原谅我的无知,我一开始以为这玩意晦气不拉的,但现在我明白这玩意就是我的护身符啊!”他拍拍胸口喘口气,然后对士兵们道,“快走!快把教授送到安全的地方!”
亚历山大弗莱明虽然在三年前就来到了东北,但他并没有加入中国国籍。经过这场战争后,弗莱明放弃了英国国籍,加入了中国国籍。当有人问他为什么这么做的时候,弗莱明便取出那一叠沾满血迹的科研报告书和资料文件,落泪道:“我的生命是十九个东北军士兵用他们的生命换来的呀!他们都是中国人,却为了我这个英国人而奋不顾身,我欠他们整整十九条命啊!我还有什么理由离开这片土地呢?”弗莱明在1934年正式研制出了青霉素消炎剂,并获得这一年的第34届诺贝尔奖生理医学奖,成为第一个获得诺贝尔奖的中国人。
陷入空前危机中的沈阳,城内的每一个人都在为了捍卫这座城市而贡献着自己的力量。第6师团抵达沈阳以及沈阳防线全面崩溃的这一天是1933年12月31日,1933年最后一天,沈阳和整个东北都会在战火中迎来新的一年,1934年。按照常理,第二天是元旦,今天晚上沈阳市政府应该会举行元旦晚会,但闪耀夜幕的炮火取代了五彩斑斓的烟火。张学良的二夫人谷瑞玉再次向张学良请求要上前线慰问劳军。实际上,原本是后方的沈阳此时就是前线。当初于凤至带着张家的亲眷妇孺们离开沈阳时,张学良要谷瑞玉一起离开,谷瑞玉却死活不同意,声称就是死也要跟张学良死在一块,张学良只得作罢。作为戏剧演员的谷瑞玉眼下又一次向张学良请求去慰问劳军,张学良想了想,也不反对了。
谷瑞玉立刻带着她的同行们和她在东北大学戏剧学院里的同学们一起赶到位于沈阳北部城区的北陵公园,公园里设立着一处东北军的野战伤兵医院。谷瑞玉和上百个戏剧学院的学生们以及沈阳的几十个名伶演员们一起在这个元旦之夜给伤兵们表演戏剧歌舞。伤兵们听说少帅二夫人亲自来表演戏剧,都非常兴奋,很多其他伤兵医院的伤兵们也都急急忙忙赶来。
医院负责人、著名医学家和生理学家林可胜看到谷瑞玉只穿着单薄的表演戏服,顿时于心不忍。此时的沈阳还在下着大雪,室外温度已经达到零下二十多度。谷瑞玉穿着在春夏时节穿的衣服,自然冻得脸色发白、手脚冰凉。林可胜忍不住感动流泪道:“二夫人,你还是多穿点吧!这么冷的天,你却穿得这么单薄,会冻坏身子的。”
谷瑞玉勉强笑着道:“穿上棉袄还怎么表演啊?这些士兵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我不过...我不过受点凉,跟他们相比...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呀!”她说话时上下牙齿已经在打颤了。
包括谷瑞玉在内的所有演员们在上台前都冻得不停地哈气搓手,但在上台后,在伤兵们热烈的鼓掌声中,谷瑞玉等演员们都努力发挥出最好的演技。很多东北军士兵背后都说“这是过得最好的一个元旦晚会了,连少帅夫人都亲自来给我们唱歌跳舞”。短短几天内,谷瑞玉参加了给前线的东北军和野战医院里的伤兵们的五十多场表演,在参加最后一场表演时直接昏倒在了舞台上,随后发了一天一夜的四十度高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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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阳是东北最大的城市,虽然不是主要的资源产地和能源产地,但却是东北主要的工业集中区和重工业基地之一,尽管张学良在接管东北大权后考虑到沈阳可能会面临战火威胁的因素而把沈阳近半的工厂企业迁移到了辽北和吉林省,但此时的沈阳仍然拥有2000多家工厂企业。令人肃然起敬的是,在日军兵临城下的时候,沈阳各家工厂的工人平均出勤率仍然保持在95%以上,产量甚至达到了平时的150%以上。在这个同仇敌忾、众志成城的关键时刻,沈阳的工人们一直在坚持岗位,昼夜不停、加班加点地工作。部分工厂的负责人宣布要给工人们增加工资,工人们纷纷拒绝,说道“这不是侮辱我们吗?士兵们在前线浴血奋战、九死一生,我们在后方加紧工作也是天经地义的,如果给我们增加工资,那谁还看得起我们?人家还以为我们在关键时候勒索国家呢!”为了增加产量和生产速度,绝大部分的工厂都从八小时制三班倒改成了十二小时制两班倒,在炮火声中累昏累倒在工作岗位上的工人们比比皆是,沈阳工会号召工人们“把生产线当成前线,把工作当成战斗”。尽管日军已经占领了四分之一的沈阳城区,但沈阳的社会秩序却没有陷入混乱。值得庆幸的是,沈阳最近的气候十分恶劣,要么狂风暴雪,要么雨夹雪,使得日军占优势的航空兵始终无法出动,让沈阳大部分的地区都没有遭到日军飞机的空袭,这也是沈阳的社会秩序基本维持有条不紊的主要原因。为了保护妇孺老弱,沈阳的地铁停运,地下隧道都改造为防空洞,暂时撤不了或不愿意背井离乡的市民都安顿在地铁隧道以躲避日军炮火里。由于沈阳的警察和宪兵们也都参加战斗了,因此沈阳市长魏道明组织了一些市民成立秩序维持队伍,使得隧道里一直都气氛严肃、秩序井然。
工人们的杰出表现对浴血奋战的东北军官兵们起到了极大的支持,特别是东北兵工厂的工人们。当初杨宇霆根据张学良的指示,把原本在沈阳的东北两大兵工厂奉天兵工厂和奉天迫击炮厂都从沈阳迁移到了吉林省复地,但在沈阳保留了一座规模中等的兵工厂,用来战时生产弹药和维修枪械火炮,东北军和德国方面展开合作进行坦克研制的时候,杨宇霆在沈阳郊区北部的虎石台镇又建立了一座坦克工厂。隆隆的炮火声中,两座兵工厂里的所有专家和员工都拒绝撤离,继续奋斗在工作岗位上。沈阳兵工厂里,工人们刚刚生产出来的子弹和手榴弹便立刻装箱运走,送到正在十几公里甚至就在几公里外奋勇作战的东北军士兵们的手里;工人们刚刚生产出来的炮弹立刻就被送到炮兵团的手里,然后发射向日军;工人们刚刚修好的枪炮武器就被等待着的士兵们运走并立刻用于战斗。就在这已经迫在眉睫的战火中,1934年1月1日,中国自产的第一辆坦克(由奉德双方联合研制,由东北兵工厂生产)在沈阳北部的虎石台镇坦克工厂里正式诞生了。没有举行什么庆祝仪式,这辆坦克驶下生产线不到半小时就投入了实战中,驾驶它的是早在这里等待着的东北讲武堂装甲兵学院的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