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桥驿灯火通明,因为皇帝的驾到,驿站内外随处可见巡守的兵士。
张德均离开后,赵应堂很快沉沉睡去,抱琴怕自家少爷再出什么意外,便索性安排史圭博搬来一张床放到了房间里……
翌日清晨,车队出发之后,赵二突然发了善心,让赵应棠与自己同乘马车;不用再骑马受折磨,此举正合赵应棠的心意。
天空竟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马车外的雨让赵二有些多愁善感起来,收麦时节最忌下雨,好在天空很快放晴,赵二脸上这才重新浮现笑意:“你小子倒还有些小聪明,朕昨晚让那两个人沿着驿站外的大街跑了两里路,告诉他们须得全力奔跑,落在后面人刚返回就被上了枷,瞬间被吓破了胆子,承认自己是强盗,见义勇为之人被朕赐了钱……说说看,要朕如何赏你?”
赵应棠仰头望着赵二问道:“六郎昨日骑马擦破了皮,脚踝肿胀难忍,陛下能不能不要六郎骑马了?”
“不成,擦破皮也好意思说出来,等脚踝好些必须继续骑……瞅瞅你自己,个子不矮,偏偏弱不禁风,不历练一番如何能行?……嘿嘿,有什么能耐就骑什么马,想当年,朕的好友牵来一匹膘肥体壮的烈马,说是人可驯服,朕听后便强行翻身上马,那烈马霎时间扬蹄飞奔向城门,朕的前额也撞到了门楣之上,继而跌落马下,不过朕脾气也上来了,追上烈马又骑了上去,结果那马当时就没了脾气,朕也如愿驯服了那马。”
“陛下说的极是,回头六郎若是再骑马,先冲那马发一通脾气。”
“你小子,哈哈哈……”
经过两天的辛苦跋涉,赵应棠一行人到了滑州,从大河(黄河)摆渡以后,又沿着永济渠向北行了三日,此时已经离着大名府仅余四十多里。
赵应棠还是从米信嘴里得到了一些信息,大名府是天雄军节度使的治所之地,节度使符彦卿是六十四岁的老将,他累仕唐、晋、汉、周四朝,大宋建立后,被赵二赐封魏王、太师之职,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用五朝元老、位极人臣形容他也不算过分。
符彦卿的前两个女儿都嫁给了周世宗郭荣,先后被封为皇后,小女儿显德年间嫁给了赵二弟弟赵光义,要是按赵应棠所知道的历史,赵三也成了皇帝,符彦卿这眼光可谓是一顶一的毒辣,有前瞻性。
赵应棠对符彦卿的经历很是佩服,五代乱世是有目共睹的,藩镇各自为政,强势的藩镇视王法为物,与朝廷分庭抗礼,更有契丹兵南下肆意侵扰。作为一个武将,符彦卿却始终能领一镇之地,四朝显贵,始终屹立不倒。
赵二黄袍加身时,符彦卿没有帮自己闺女小符皇后与外孙,没有选择李筠、李重进一样的反叛,不用想,这为人处世的道行一定深不可测。虽然赵二此次名义上是出巡北境,顺便路过大名府,这其中真实的动机究竟是什么,还是挺让人耐人寻味的。
晴朗的天空飘着棉花糖似的白云,空气清新宜人。
前方斥马来报说前方发现一处孙家庄园,种了数百亩的牡丹。听到禀报,赵二命令加快行程,仅仅用了半炷香的时间,一行人马便到了孙家庄园。
张琼引兵将庄园团团围住,设置岗哨守卫,米信派遣军士又将庄园内全部检查一遍,才让赵二等人入了庄园里。
庄园里的孙姓人家在湖里竟然挖了一处池子,亭台楼阁更接廊亭飞檐,假山修竹清幽比,外围牡丹花盛、锦绣遍地,数十亩的牡丹花开的正艳。
赵二游兴颇浓,在池子中央的八角凉亭极目远眺,忽然看到旁边一处石头上刻着四句诗,立马吟诵了起来:“似共东风别有因,绛罗高卷不胜春。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情亦动人……六郎不是号称过目不忘么,这几句诗文可曾听过。”
赵应棠学的本就是古代文学专业,唐诗宋词自然知道不少:“嘿嘿,陛下还真问对人了,这是唐人罗隐称赞牡丹花开的一首诗,不过罗隐这首诗写的却是牡丹花败的场景,与当前可谓景色不称,估计是见此处庄园的人也如同罗隐一般抑郁不得志,才会刻下这些字罢,这花开有花开的好处,花落有花落的意义,六郎倒是觉得落花更难能可贵~落红不是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坐在石凳上的赵光美微微一笑:“呵呵呵……没看出来,内兄还能随口吟诗,不得了……”
张德均快步进了亭子,手里还拿着采来的牡丹花,赵二接过以后看了片刻:“这些牡丹的品种看着有些像魏家花……嗯,绝对是魏家花。”
赵应棠有些疑惑:“魏家花?”
赵二点点头:“这是如今宰相魏道济培育出来的花,他本在西京洛阳有处宅子,当时洛阳西部的寿安山上长有牡丹,砍柴人经常上山寻找野牡丹挖来卖钱。魏仁浦经常从砍柴人手里买野牡丹,种在宅园里,培育出了魏家花。因为大内后苑也种了一些,朕也曾问过宫中花匠,才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