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之月已经初现热意,田野间大片麦子如同金黄色的海洋,田间地头的农人忙着收割,西边天际火烧云预示着接下来的几日大概率也是晴天,此时雨,最合农人心意。
此番北境出行属于轻装简行,连仪仗都收了起来,赵二仅仅带了八百余殿前司的亲军,殿前都知张琼领禁军五百在前开路,内殿直都知米信领三百人在后护佑。
不会骑马的赵应棠只得与沈浅儿、抱琴乘坐马车,临出行前他留了五个军卒在书院,用以帮王仁瞻训练武德司的军卒,是故身边只留了十五个原先的大内军卒,此行还带了老道士魏离的徒弟程德玄,城东作坊造天火酒的六个佣工与数马车的蒸煮酒家伙事,除此之外,他还将负责白糖霜生产的宋发以及三个佣工也带在了身边。
人生自古伤离别,临行之时,杜九娘、秦语怜都是泪眼婆娑,苏长修、秦绍和也是说了数次保重,饮了一碗饯行酒之后,赵应棠心里也有些发堵,秦语怜将一方绣锦帕郑重其事的交到他的手里……
有这些人默默站在身后,夫复何求,赵应棠瞬时觉得论自己以后是何境遇,守护着这些人才是最重要的。
前前后后行了十余里之后,马车外满目都是麦田,麦子的颗粒已经饱胀起来,布谷鸟叫声悠悠传来,俨然一副丰收在望的光景,笼子里的宋词在上下跳跃,不时鸟嘴里说上一句“汪汪汪”,这才让赵应棠从离别的愁思之中缓过神来,他的心情顿时变得不再那么低沉。
临走之前,赵应棠让魏离给卜了一卦,老道士皱着眉头告诉他北行需保重身体,并让程德玄随身跟着,因为赵应棠是天机不现之人,再多他也看不出来了,一番举动弄得赵应棠云里雾里,只得感叹花在老道身上的银子白花了。
赵二巡视北境非得要自己随行,不去都不行,人就是这样,有些东西自己不能选择,那只能坦然接受,况且在霸州办完事以后还能返回汴梁,只要事情顺利,权当外出旅游散心。
临近午时,赵二下令停车休息、埋锅造饭,顺便让张德均把赵应棠叫到了身边,等远远的看见赵二,令赵应棠惊讶的是,的赵二正坐一棵槐树下的椅子上,正微笑着望向自己,身前还放着一个桌,桌上还放着麻将。米信、张谅正在赵二身后站着,手按腰间长刀,活像门画上的秦琼与尉迟恭。
赵二一身赤红袍衫,捋了捋胡须笑道:“又想挨踹了是不?磨磨蹭蹭,趁着休息来打几圈麻将,张德均也快些。”
真是活见鬼,赵二什么时候学会的打麻将,赵应棠一阵腹诽,竟然出行时候都要带着麻将,这麻将要四个人打,如今却只有三个人,典型的三缺一场面。
赵应棠只得加快脚步,嘴里嘟囔道:“陛下,这三缺一凑不成局呀!”
正在这时,身穿一身铠甲的赵光美小跑着出现在赵应棠的视野内,一脸的笑容:“皇兄,骰子找到了……内兄来了,快些……”
见此一幕,赵应棠哪里还不明白,定然是赵二去杜太后那里时学会的麻将,这出巡都带着麻将,看来应该是有牌瘾了,于是他加快脚步坐到了赵二对面……
打完麻将又跟着赵二蹭了顿饭,赵应棠正打算回去坐马车,谁料赵二上来就是一脚,勒令他后面行军途中必须骑马,弄得赵应棠又是一阵腹诽,自己这个开封府开国男爵位在赵二面前简直就是个纸糊一般,从他那里得不到半分尊重。
不忿归不忿,马还是要骑的,等赵应棠哆哆嗦嗦踩着马镫上了一匹白色健马,刚刚牵住了缰绳,同样骑马在旁边的赵光美一脸坏笑,手里的长鞭啪的一声就抽到白马屁股上,还没等赵应棠明白怎么回事,屁股下的马就一下子窜了出去……
马上的赵应棠被吓得魂飞魄散,只能死死搂住了马脖子:“大爷的,这玩意怎么停下来,光美你个臭小子……陛下,救命……”
青马被搂住了脖子,也变得有些惊慌,不断扬起前蹄、后蹄,想把身上的赵应棠颠下来,换了一身戎装的赵二乐的前仰后合:“哈哈哈……多骑几次、多摔几次自然就会了……”
话音未落,赵应棠就应声落到了地上……
残阳如血之时,大军总算到了陈桥驿,陈桥驿是赵二的龙兴之地,去年他就是在这里黄袍加身,因此大宋立国之后进行了一番修缮、扩建,被升格为一处皇帝出行的行在。
到了陈桥驿后,赵二忙着旧地重游,因学骑马而受伤的赵应棠总算得了暂时的安稳,趴在了床上的赵应棠疼的龇牙咧嘴,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左脚踝黑紫一片,背上也擦破几处皮。
程德玄将玄灵丹取出一颗给赵应棠服下,又配好了一些跌打损伤药汁,给赵应棠涂药汁时,却被丫鬟抱琴以其笨手笨脚的理由拦了的下来,换由她自己亲自为自家少爷涂抹药汁。
刚给赵应棠涂完背上的抱琴一脸嗔怪:“少爷老喊着大腿磨破了皮,不将四角裤褪了抱琴也没办法帮你抹药汁呀。”
“呃,把药汁放床边凳子上我自己来,抱琴先出去罢……程德玄你笑个锤子,麻利的给本爵爷出去……”对于抱琴的嗔怪,赵应棠只好好言相劝,但是对老道士的徒弟笑自己,他就有些忍不住了,爬到床沿捡起地上一只鞋子朝着一脸猥琐笑容的程德玄就扔了过去。
鞋子被程德玄轻而易举的躲开,接着这家伙挠挠头朝着门口走了过去,嘴里还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爵爷真狠,发起怒来把自己都骂做锤子……”
抱琴也是掩口而笑,望着自家少爷安慰道:“少爷就别生气了,那老道士能教出什么样的徒弟来,都是财迷托生的不着调的人,官家也真是的,少爷没骑过马还非得逼着骑马,哪有这样的皇帝……罢了,知道少爷面皮薄,抱琴这就出去弄些吃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