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宁笑了，他仿佛觉得时若亦在问一个很蠢的问题。
但如果“喜欢”是时若亦想要的答案的话，那么顾玉宁不介意让他难受一点，“没有。”
——没有喜欢过，从来没有。
逢场作戏而已，顾玉宁最擅长的莫过如此。
“……”
偌大的卧室里，季修和时若亦完完全全地僵硬了下来，他们想过很多种顾玉宁会给出的答案，有“喜欢过”、也有“不清楚”，但怎么都没有想到少年会这么果断地说“没有”。
异常直白的情。
“玉、玉宁？”季修微微垂眸，看向自己怀中一脸淡漠的少年，浑身的不知所措几乎要溢出来。
“嗯？”
顾玉宁淡定从他怀中挣脱，面上没有了以往属于少年的青涩和天真，反而满身的矜贵与优雅，这是他在数个令他痛苦的世界中，学习到的东西。
别人越是想要你狼狈，那么你就越是要平静。
顾玉宁身上的疯狂从来没有被疗愈好，他只是清醒的陪时若亦他们演戏而已，途中或许有某一刻，他是沉溺于剧本里的，可顾玉宁的感情很容易便可抽回，他只享受当下。
自身就是疯子的青年也只能享受当下。
他抬眸看着身前的两个人，眼中没有半分情绪，就仿佛时若亦和季修不是戏耍着他的人，只是他亲手打造的玩具般。
【66？你在吗？】顾玉宁一边看着时若亦他们，一边在识海中说道。
话落不到一秒钟的时间，6688就软着机械音回答，【我在的宿主，那个……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吗？】
系统空间里。
6688都要急死了，亮晶晶的光团上蹿下跳着，它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和顾玉宁的谈话上，越是说，6688就越是愧疚。
顾玉宁似是有些惊讶：【……我还可以让66给我帮助吗？】他声音很轻，带着若有似的温柔，令小系统急得不行。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可以的！！！】
6688急切说道：【宁宁，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QAQ。】
【我是新诞生的系统，我跟了你好多好多个世界，我想让你不要那么的难过，但我没有足够的能量带着你重新回到你的前世，我……】
语序颠倒，但6688已经说得很清楚。
它是个刚诞生的小系统，由于注视了顾玉宁很长时间，想绑定他让他重回前世，好好的改变过去，可初生的系统没有足够的能量来支撑它的想法，于是，6688因某种原因和时若亦跟季修达成了合作。
一方出能量，一方穿越并改变顾玉宁原本的命运。
十分简单的逻辑关系。
甚至不用6688完全说完，顾玉宁就能够理解透彻。
“……”
可顾玉宁不喜欢这样，至少他没有想成为别人掌心中玩物的愿望。
穿着微皱衬衫的顾玉宁静静看着自己面前的两名男人，勾唇笑了笑，轻声问道：“你们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
不论是他们的身份，还是他们跟随着他一次次穿越回那些前世的原因。
时若亦不知道顾玉宁此刻究竟在想什么，但他清楚，自己在青年面前只能说实话，而且必须是知不言的那种，顿了顿，他道：“玉宁……想要我坦白吗？”
时若亦跟季修对视了一眼。
他们早在很久之前就清楚，自己需要在未来的某一天和顾玉宁坦白这一切，只不过没有想到会这么的快罢了。
时若亦率先开口：“我和季修是跟绑定你的那个系统差不多的存在。”
在各个小世界的更高一层，有着一处秘密维持时空秩序的地方。
那里有系统、有管理者、更有所谓的神明，而他们存在的意义便是维护所有小世界的正常运转。
时间对于那里的“人”来说，已经是种虚缥缈的东西。
对于时若亦和季修来说，也是。
于是在又一颗星球也是被称之为小世界的存在诞生后，时若亦因趣，屏蔽了自己的记忆，去到一方世界内。
也是在那里，他遇到了顾玉宁，一个软绵绵、眼睛水汪汪，又会乖乖朝他喊“哥哥”的人类幼崽。
时若亦觉得很新奇。
出生开始，就对任何事情提不起兴趣的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也并没有那么的趣。
他着手养起了顾玉宁。
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到后来的熟练，在这期间，时若亦在顾玉宁身上付出了很多，不论是耐心还是温柔亦或者是精力都有，这很不符合他身为“神”的身份。
因为在所有系统的认知中，“神”就应该是冷漠的、高高在上的，不论去到哪里，变成什么身份，都应如此。
但失了忆的时若亦却变了，他开始清楚“感情”是种什么东西。
时光匆匆流逝，很快，顾玉宁十五岁了，从四岁还不会说话的幼崽，长成被时若亦一手养大的俊秀少年，只不过顾玉宁天生的结巴还是没有好。
也是在这一年。
季修穿越了过来，他是带着记忆过来的，刚见到时若亦的面，就玩味的动手帮他恢复了记忆。
那天。
时若亦与曾经的友人见了面。
当他带着属于“神”的记忆回到家时，他看到了顾玉宁身上既定的命运——世世惨死，不得善终。
没有人清楚时若亦那时是个什么心情。
只是从那天开始，他对于顾玉宁的态度便冷了下来，他不再跟少年见面，也不再和他说话，每每遇到，都冷眼忽视着顾玉宁。
时若亦想让顾玉宁远离他。
神在小世界内与凡人异，这是规则。
他们没有任何特殊的能力，也没有帮别人改命的机会，时若亦那时唯一能够做得，就是让顾玉宁远离他。
只要少年远离了他，就不会落得个凄惨下场。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
顾玉宁开始变得不爱说话，不爱笑，也变得自卑了起来，而这全部都是时若亦一手造成的，是他一步步亲手把顾玉宁逼到这种地步。
时若亦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一步步走向崩坏，这比故事最后的结局还要糟糕。
也因此，顾玉宁跟时若亦的因果线缠得越来越深。
在少年十八岁得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
时若亦放弃了自己想让顾玉宁远离他的想法，一步步按照自己的心意接近着少年，他还是舍不得顾玉宁痛苦。
时光总是在人察觉不到的地方悄然溜走。
两年过去了。
时若亦法克制的对顾玉宁产生了爱意，他喜欢顾玉宁，可又没有办法阻止少年一步步走向死亡的路径。
于是他一边温柔的沉溺在自己和顾玉宁的相处中，一边面临自己能为力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