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准备出发吧。”
暗淡的火光下路欲收敛了闪烁兴奋的眸色，为了那个目标，为了他和林野越来越近的未来，如今自己的指尖都雀跃得发颤。
只是路欲抬步间，声线依旧压抑至冷然，淡淡道，
“快天明了，也该让父王看看初生的阳光了。”
阳光，就是血族死亡的召唤。
…
这段充斥血腥的岁月流转极快，皆是匆匆而过，甚至让林野不及感知——
直到一切再度定格在简陋石窗外的满月，春末初绽的荼蘼花像掉落人间的繁星，点缀着蝉鸣初夏。
林野知道，这个夜晚将注定不平凡。不然，“前世的回忆”是不会刻意驻足于此的。
“又是满月…”
林野轻轻叹了口气，落在榻边的指尖微蜷。
此时，他居然正躺在人类的居住所中，周围一切也都充斥着不属于狼族的农耕生活气息。
…
不对，事情不对。
林野眉间骤然一蹙，再度试探地动了下指尖——
灰色的瞳眸闪过一丝惊疑。
窗外明明高挂满月，这应当是狼人每月中精力最充沛的时候，也是自己能力最强大的一晚。可为什么，自己居然会乏力不堪到连动一下指尖都困难？
除此之外，躁意像是化作了火焰，顺着血液流遍了自己四肢百骸。躁火就如同和虚弱的身体作对一般，让林野在动作艰难的情况下还想要…杀戮？
可是这明明是月圆之夜啊，是自然给狼族的馈赠，是属于狼族的“节日”。
吱呀——
就在这时，制作简易的木门带起一声响。
“你还好吗？”
淳朴低沉的男音响起，林野艰难地偏头望向那个人类村民，正欲答的话却在望见他身后女孩时尽数失声。
…阿朵？
女孩迎上他的目光，表情是和先前截然不同的凝重。
那个村民并未发觉两人的对视，将手中端来的一铁盘生肉放在小台上，径自道，
“这几天村里都没有吸血鬼来犯，你好好休息身子，不用担心其他的。”
林野蹙了下眉，不知为何，他现在一闻到生肉的味道就有些恶心。只是他并未多说，还是道了句，
“谢谢，我没什么事。”
“行，那你歇着。我觉得吧，吸血鬼估计都要被我们打完了，等那时候我一定把家里的十头羊都宰了送你！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们了，我们不会忘记你们的恩德。”
村民淳朴的笑语总算逗得林野笑了下，男人好似也看出了林野累得厉害，转身朝门外走去时指了下阿朵，说道，
“对了，这个女孩儿你认识吧？她找过来说要见你，我就顺路带她过来了。”
“认识。”
男人见林野点头应了声，方放下心走出屋外掩上门，
“行，那你们聊，好好休息。有事儿叫我，我就在旁边。”
阿朵站那儿一直没吭声，直到确定男人走远后，才迎着林野的目光走向塌边，蹲下身碰了下他的指尖，
“狼王，啊嘛叫我来的。”
…
林野没说话，只是将女孩碰过的指尖悄悄往回收了些，意思再明显不过。
阿朵迎着月光看着这一幕，嘴角勾出的弧度看不出一丝笑意，叹了口气接着道，
“你应该已经感觉到‘副作用’了，对吧。”
“…嗯。”林野终于应了声，视线落在窗外的圆月，有些沙哑的声音缓缓道，
“每逢月圆之夜，脆弱不堪。是这个吗？”
“是，但不止。”阿朵接着林野的话道，
“其实啊嘛不让我告诉你，但你迟早会知道的。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情况会越来越严重，你可以理解为这是狼人强行改造血液之后的反噬，每逢圆月之夜这种反噬就会爆发，也算是自然的一种平衡。”
自然的平衡？也对，自然从来都是公平的，又怎会缘故给予他们狼族如此不可思议的好处呢？
所幸，转化成“狼猎”的族人不多。
现下得知自己几乎灰暗一片的未来，林野心情竟是难得的平静。只是他知道阿朵既然来了，事情应该不会如此简单。开口间又道，
“所以这个副作用发展到最后，会是什么结局？”
短暂的沉默后，女孩终于移开了久久注视林野的目光，回道，
“你现在只是月圆之夜身体虚弱，可能还会有些躁。但越往后这种情况会越来越严重，直到每逢满月的时候，你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
…
林野有些想笑。
他们如今作为“狼猎”拉了血族多少仇恨，如果真等到往后的情况发生，估计他们会在月圆时分被血族虐杀得死葬身之地。
而他在现实世界中作为新生的“狼猎”还未感到如此明显的副作用，估计也只是时间未到。
事到如今，哪怕心中已经猜到了答案，林野还是问了句，
“有减缓的方法吗？”
“没有。”
阿朵道得直接，随即又从衣袍中拿出一个小盒递了过来道，
“啊嘛让我把这个给你。”
随着小盒打开，绿色宝石在淡淡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点点璀璨，和两千年后那个放纵夜晚，路欲给自己戴上的“时间之戒”如出一辙。
林野一愣间再说不出话，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有种预感——
这个前世，是不是快结束了？
只是，他到现在还窥见不得一切会以怎样的方式收尾。种族纷乱的时代，他们又为何会成为路欲口中“上帝的惩罚”…
阿朵离开后，房间中又只剩了林野一人。
祖母绿宝石在月光下灿然生辉，是这个世界留给他唯一的线索。
恍惚间，林野望着他的月亮悄然勾了嘴角。如今他的五感确实太不敏锐了，居然现在才闻得那丝乌木的气息——
“小狗。”
随着那声低沉的唤，林野视线转向门外许久未见的爱人，一笑道，
“进来吧。”
得到进入许可的血族转瞬便来至榻边，没有温度的掌心轻轻摩挲着林野的脸侧，一向冷沉的声线带了丝不明显的颤，
“我刚都听到了。”
…
林野挑了下眉，一如往日，却是先道了句，
“我是不是应该先恭喜你，新王登基？”
路欲没搭理他的话，血族王室更迭的消息必然是超自然物种社会中的大事，林野这一句还带了丝调笑的意味。
不过路欲对此并不介意，他半搂着人身形一转，干脆直接坐在榻上把人抱入怀中。指尖轻轻摩挲着爱人因为喘息微微颤栗的脸侧，是最亲昵的安抚。
“小狗，这场风波快结束了。相信我。”
“嗯。”
其实，路欲不该来的。这里是人类的地盘，如果有人目睹自己和血族有交际，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不过此时此刻，林野也不想再顾及了。只有他知道，自己有多渴望路欲的陪伴和安抚…尽管他如今能做的，只是勉力又往路欲颈间蹭了下，贪婪地呼吸着属于爱人的气息。
就在此时，路欲蹙眉间因为压抑身形微微一颤。林野了然，不过在路欲眼下乌青毕现时也未躲开。
林野知道，自己如今的血液是对血族最大的诱惑，就算是路欲也难逃“陷阱”。不过，一想到之后自己的鲜血将会成为路欲的至极美味，林野嘴角居然忍不住一勾——
这种能够“供养”爱人的感觉，让先前忍受的痛苦都变得值得了。于他人自己血液是死亡的勾引，但如果是路欲，林野愿意为他尽数献上。
…
只是当獠牙轻轻蹭过自己颈间时，预想中的刺痛并未传来。
轻柔微痒的感觉让林野一愣。
不是说，没有血族能够抵抗这种诱惑吗？可为什么路欲…
“小狗，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我带你走好不好？”
“走去哪？”
路欲的獠牙自始至终都未刺破林野温热的皮肤，只是不断磨蹭，亲吻。就着月色沉沉答道，
“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我答应过你，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我们，一起永生。”
…
还未离开村落的阿朵望了眼石屋，长袖中的双手悄然握了拳。
她到现在都没见过那个让狼王至死倾心的爱人，但她知道，此时那个血族就在里面。感应吸血鬼的吊坠在颤，不会的。
那一刻，所有的爱意和委屈在此刻都化为了失控的冲动。
女孩深吸一口气，眸色中是一闪而过的厉色。她走向那群围着火光欢声笑语而坐的人类，拍了拍先前为自己引路的村民，笑道，
“刚刚谢谢你。另外狼王说让你给他拿点水进去，辛苦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