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郎忙完朝中事物,回来时,已是黄昏。
想着某个小丫头信誓旦旦说自己半日能抄写完的可爱模样,他不禁一笑,就让他去看看,也别说一整本了,看她一半抄完了没。
姜婳自然抄完了!
要不是房中这个登徒子出声扰乱了她的思绪,她早就抄完了!
一想着这房中除了她,还有一个她不相熟的外男,姜婳就浑身像有蚂蚁在爬。好不容易抄完了,左等右等,都不见哥哥回来。
姜婳无聊到开始翻阅这本被哥哥称为绝迹的古籍了,看着看着,昏昏欲睡。原本撑着她鼻尖的毛笔,随着她昏睡过去,“砰”地一声摔落在桌上,清脆的声音吵醒了姜婳,她浑身一顿,迷糊劲被赶走大半。
她抬眸,眼睛缓慢地张望了一圈书房,然后在瞟到屏风时,快速略过。扫了一圈没见到人,她慢悠悠地将摔下去的笔,摆回笔架,再用手撑着头,望着纹丝不动的门。
所以,哥哥怎么还没回来?
一道屏风后。
谢欲晚手持一本古籍,卧在窗边。冬日的暖光顺着窗而下,洒在他鼻尖,映出白玉的一片。他生得矜贵,明明是有些慵懒的姿势,却自发透出旁人无法企及的贵气。
姜玉郎将那小姑娘领进来时,他正寻到一本有些兴趣的书。听见响动声,他原是要走的,只是不等他闭上书出去,就听见姜玉郎在那‘诋毁’。
说他小气。
他轻嗤一声,想着,得提醒下姜玉郎,他就在屏风后。只是姜玉郎似乎没听见,还碎碎叨叨同人讲着话。
他正好奇姜玉郎同谁诋毁着他呢。就听到了一道脆甜的女声:“哥哥放心,小婳一定帮哥哥抄写完。”
听着年纪不大,像个小姑娘,唤姜玉郎哥哥,应该是姜府的小姐。到这里,谢欲晚已经觉得有些无趣了,正准备出去时,就听见姜玉郎对这小姑娘说:“不必勉强,无论抄写多少,都是小婳帮了哥哥的忙。”
他虽也觉得小姑娘抄不完,但姜玉郎这话说的,着实敷衍了些。正如他所想,待到姜玉郎出去后,刚才还十分乖巧的小姑娘立刻就轻声“哼”了一声,随后,认真地抄写了起来。
嗯,有些可爱。
刚才没出去,他干脆也就不出去了。左右隔着一道屏风,那小姑娘也看不见他,他别出声吓到人就好。
他翻着书,偶尔会听见外面小姑娘的嘀咕。
“孤本?我怎么不太看得懂。”
“不过这书既是孤本,那这世上看过这本书的人,应该都很少,我看不懂,也很正常啦。”
他唇边不自觉勾勒出一丝笑意,却不好出声。
小姑娘似乎真的抄的很快,只有时候遇见生僻字时,才会磕巴一下。
断断续续的声音,透过屏风,传入他耳中。
“这个字读什么……我学过吗?”
“这孤本,怎么比佛经还晦涩呀。”
突然,谢欲晚发现自己,很久没听见小姑娘的声音了。他原以为,是她开门出去了,他未注意。
结果往屏风处一看,娇小的身影端正坐在位置上,只是手中的笔迟迟没落下,像是遇见了什么难题,被映在屏风上的身影,都显得严肃了些。
然后他就听见了小姑娘熟悉的嘀咕声。
“……牙……聋牙?耳牙?”
啊,原来是遇见难题了啊。他想了想小姑娘刚刚口中念叨的东西,有些惊讶,居然已经抄写到那个地方了吗?
抄写得如此快,再有一个时辰,应当就能抄写完了。难怪,那时姜玉郎说她一下午抄不完的时候,她会轻哼来回应了。
但小姑娘似乎很在意这个难题,都不继续抄写了。
书房中安静了片刻,传来小姑娘哼哼的声音:“这个人怎么这么多牙?”
饶是谢欲晚定力十足,拿着书的手也颤了一瞬,想了一些悲伤的事情,他才忍住了笑意。
那边小姑娘还在继续念叨,这究竟是个什么牙。
谢欲晚摸摸鼻子,他总觉得,再这样偷听下去,他这辈子悲伤的事情恐怕都要想完。
故而在小姑娘再一次嘀咕出那句“……牙……聋牙?耳牙?”的时候,他轻声道了句:“聱(ao)牙诘屈。”
“砰——”
屏风外,少女明显被吓到,一下子就坐直了,手中的毛笔又没拿稳,一下子倒下去,尾端羊毫于宣纸上晕开大片脏污墨迹。
刚抄好的一页顿时毁了,少女心慌意乱,吸了口凉气,最后像是气恼他的行为一般,愤愤将抄坏的宣纸揉成团,一把扔进篓中。
谢欲晚在屏风后瞧了个真切,垂下头的时候,唇边不自觉带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