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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覃兰等人陪着,丁娘子还不放心,就亲自跟在身侧,一行十几人出了承庆殿后院,要到清明渠畔去看梅花。
跟着服侍的宫女们,搬着胡床,拿着褥垫、手炉随在身后,准备着观音婢走累之后坐下来歇息。
承庆殿院里的甬路上,积雪已经清理干净,覃兰、侍琴扶着观音婢下了后殿月台,沿着甬路向东拐,向东穿过月亮门,再向南出了东边垂花门,向承庆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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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不是什么急事,就是要出去散散心,一行人慢悠悠走着,边走边停下来欣赏身边的雪景。
出了承庆门,向东望去,往宜秋门去的路上,宫女和宦者正三三两两清扫着路上的积雪。
天地一片洁白,睦亲院里亲亲楼的红门红柱,在银妆素裹之中衬得格外显眼,如画笔在白纸上轻描了两笔朱砂,点缀在纯白的意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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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渠畔,槐柳的枝稍上挂满了积雪,偶尔有几只鸟雀驻足于树梢,惊起满树的雪花簌簌飘落,静中有动,在冰天雪地之中,呈现出倔强不屈的生机。
顺着渠畔北望,新雪刚刚落下,没有丝毫人为扰动的迹。在中间石桌附近,有数丛腊梅正傲雪而立,远远望去,白雪覆在枝头,有点点粉红掩藏在冰雪之中,就好像雾里看花,亦真亦幻,亦实亦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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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兰扶着观音婢,轻轻晃动下巴向展画示意,“展画妹妹,你去试一下,渠畔的路上滑不滑。”
展画缓缓踏上平整的雪面,积雪没过脚踝,她慢慢向前走了几步,脚底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然后她又向前跑了几步,收住身子快速转身,跳了一个旋风舞,趟起一圈雪花向身边飞去。
她独自一个人在雪地里疯了一下,停下来,弯下身子,捧起地上的雪扬向空中,咯咯笑着,冲观音婢等人说道,“不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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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琴羡慕地看着展画,对覃兰道,“我也想在雪上跳个舞。”
覃兰瞪了侍琴一眼,交代道,“仔细扶好三娘,等看过梅花回到院里,找个没人的地方,一下让你跳个够。”
观音婢开心地笑着,小声对侍琴道,“一会儿回去,到了后院,让你们每个人都在雪里疯一阵子。”
侍琴扶着观音婢的胳膊,微微屈了一下膝,兴高采烈地道,“谢三娘。”
覃兰则在一旁絮叨,“都这么大了,还像一个几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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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画跑回来,到了观音婢跟前,几个人小心扶着观音婢稳步向前走,还未走到梅树跟前,便有淡淡的清香袭来。
观音婢轻轻抽了一下鼻子,微笑着道,“这香气真好闻,我最喜欢两种花的香味,一个是梅花的清香,再一个是桂花的幽香,整日将我淹在这花香之中,也不会感到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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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婢走到一丛梅树前,将手从袖套里抽出,伸出纤指,捏住一段花枝的枝端,凑到粉红的花上闻了闻,感觉到那香气更浓。
她缓缓松开手指,那花枝轻轻弹起,震落枝上的积雪,只剩下稀疏的几朵小花沾在那根枯枝上,看上去既不妩媚,也不娇艳。
她多少有些遗憾地对覃兰道,“还是有这白雪衬着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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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娘子在旁边道,“拖着这么重的身子,非要这么远一路走过来,说是要过来赏梅,到了根前一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观音婢淡淡地笑着,看了看丁娘子,又看了看那几树梅花,满含深意地对丁娘子道,“阿婢急着要过来,不只是为了自己高兴,而是怕辜负了这几树梅花。”
丁娘子看着观音婢慈爱地笑,“三娘又犯起痴来,只不过是几树花,有什么好辜负的?”
观音婢意味深长地,轻轻叹了一声道,“独自吐芬芳,寂寞开无主。如果我们不来,有谁知道,它们在这个有雪的春天,曾经绽放过?”
“它们在这里寂寞地开着,是不是很像宫中这无数的女子?”
两人说罢,不禁相顾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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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幽怨在观音婢的心头一闪而过,她怕自己的伤怀,传染身边的少女们,赶忙收敛惹人伤感的情绪,笑容重新挂上她的脸颊。
观音婢看似若无其事地扫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宫女,她们都是十几岁年纪,正处在人生的花季。可是在这世上,又有谁真正替她们着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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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过梅花,覃兰问观音婢是否要坐下来歇一歇,观音婢带着怂恿的语气对身边的几人道,“我们赶快回去,等用了早膳,你们在院里找一个地方,好好地在雪地里疯一下,你们说好不好?”
这些女孩子都是十几岁,仍然都处在天真烂漫的年龄,听说可以疯玩,无一不是兴奋异常,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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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膳,观音婢特意准许后殿的宫女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去玩。只有丁娘子和覃兰留下来,陪着观音婢说话。
辰时刚过不久,宇文令馨在贴身宫女的陪伴下,来见观音婢。
观音婢见她急匆匆赶来,不禁埋怨道,“你刚有身子不久,大雪天怎么到处乱跑,要是出了意外怎么办?”
宇文令馨向观音婢施了礼,还未坐下就说道,“昨夜后宫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