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别说了,走私我可看不起,这种歪门邪道最后还是会害到自己头上,你没看见上个月就有家人被报复了吗!?大新闻诶,上了好几天电视!那家人祖祖辈辈都是医生,救人无数,结果唯一一个儿子被人给绑架了,被跟炸弹绑在一起,还得拿钱赎回来,最后幸好在和医院被一起炸掉之前赎回来了,可他两只眼睛全被挖瞎了……我天,你是没看见那样子,造孽!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招惹上这些人的吗——是他家里的一个保洁阿姨,为了钱,出卖了他们,说可以让他们当那群人的黑医。”
“嘶……那这个保洁最后咋样了?”
“拿到钱了,不知足,又被派去替这些人安炸弹,最后爆炸案结束,还是被警察顺藤摸瓜抓到了,坐牢呗,但真正的凶手却还在逍遥法外。”
“我、我真是听不得这样的事!要是我儿子……我得跟他们拼命!”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走了吧!我打算这周干完就辞职……”
两人在小路上带着病人绕了一圈,然后在转角一同离开了。
一路上,闫岸碰见了很多护工,要么在细心照顾病人,要么是偷懒聚在一起闲聊嗑瓜子,全然没了一个月前被爆炸袭击的阴影。
精神病院已经被修缮得差不多了,之前被炸毁得最严重的三楼也被重建重刷了一遍,还加固了不少。
11月24号,那场突如其来的爆炸案再次惊动了警方,他们试图加大马力搜索这些人,但终究是无济于事——因为上层有人在包庇。
这件事在那五日天天登上电视台,就连警方搜寻的每一个步骤都被民众和记者摸得一清二楚,可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为什么会突然又不了了之,就像以前那样,可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只能保全自身,能走的尽快走。
“闫小姐,我、我终于忙完了!!”身后传来夏依活泼的声音,她气喘吁吁地跑到闫岸面前,笑容灿烂。
“今天晚上有时间吗?”闫岸温和笑道。
“诶?!有有有,有的,今天晚上正好不是我值班。”夏依兴高采烈,试探道,“是不是有什么惊喜活动呀!?”
闫岸无奈:“其实也不算是惊喜,我只是想今晚请你吃个饭,这段时间实在麻烦你了。”
“我们等会儿一起去把小归从学校接回来,一起吃顿饭……哦,我可能还会带两位朋友过来,她们都挺好相处的。”
夏依笑着的眼睛弯成了了月牙:“好啊好啊,我还没见过闫小姐你的朋友呢,正好可以让小归多认识一点人,锻炼锻炼他!”
“小归肯定会很惊喜的,他这段时间天天念叨着你呢。”夏依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闫岸说话,甚至还聊到了闫小归前段时间在学校闹出的糗事。
闫岸跟着夏依走,去休息室拿回了自己的手机,电话记录里的最后一通电话是尹师父打来的,时间还是12月24号,三天前。
她原本估计着得一个月的时间才能从社区比赛里脱身,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刚让夏依给尹师父发完推迟训练的短信,第三天就又回来了,所以尹师父刚开始见到她那么惊讶,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可正当闫岸点开信息记录,手指就陡然顿住了。
只有一条信息,是12月24号发出的,让尹师父这一个月不用担心她,训练推迟。
并没有闫岸中午用邮件吩咐夏依发送的信息,让尹师父今天跟她见面。
“夏小姐,你今天看邮箱了吗?”闫岸自然地抬起头,问道。
前台护工说夏依今天很忙,估计没有时间看邮箱,自然也不会知道闫岸吩咐她的事:给尹师父发短信。
“嗯嗯?今天还没来得及看……”夏依讪讪地笑了笑,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道歉,“抱歉抱歉,今天太忙了,您是发了什么信息吗?是不是耽误什么事了!”
“没有,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不用在意。”闫岸笑了笑,将手机锁屏,放进口袋里。
尹师父并没有收到她会回来的短信,那她怎么会突然在今天跑到院门口?
看样子不是等她的,好像也不是有很重要的事。
闫岸眉头微微拧起,直觉告诉她,尹师父隐瞒了某些很重要的事。
等有时间去问问她吧。
想到这里,闫岸又掏出手机给尹师父发了条短信,告诉她今天下午聚餐的事,约定五点在明山公园门口碰面。
等发完消息,闫岸抬起头,就见夏依脸上一副期待的模样。
“……怎么了?”闫岸眨眨眼。
“我们该去学校接小归了呀。”夏依嘟起嘴,有些不满意,“您刚才不是说好了的嘛!”
闫岸一愣,低下头看了一眼时间,才三点十五分。
夏依眯着眼,已经发现闫岸的马脚了:“闫小姐……你是不是不知道小归放学的时间?!”
闫岸表情一僵,脸上的神色有一丝裂缝,最后坚持不住还是虚心承认错误了,耳尖微红:“……抱歉。”
夏依哼哼唧唧的,拉起闫岸的手腕就开走:“学校下午三点半放学,校车三点就会到,小归估计会想偷偷提前溜走,我们得赶快过去啦。”
……
小孩子聚集的地方总是很热闹,更何况外面还站着一大群叽叽呱呱的家长。
夏依熟练地带着闫岸挤在人群里穿梭,最后挤到了前排,踮起脚尖努力寻找闫小归,紧接着惊喜陡然一叫,跑上前,生怕对方溜走了:“闫小姐,我看到他了!快过来!”
闫岸无奈地跟上去。
她其实从小就挺抗拒这种嘈杂的环境的,但现在也没办法,是她自找的,非得过来体验一下家长接孩子的感觉。
不过她倒是挺佩服夏小姐的心态,夏依确实对闫小归很好,好得像亲姐姐那样。
闫岸最初并没有要求夏依一定得偶尔接送闫小归,也并没有叫夏依在周末的时候特地照顾一下他,这些其实都是夏依自己主动提出来的。
闫岸向来持放养政策,夏依向来对小归照顾得格外细心。
夏依凑上前,眯了眯眼睛,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家伙又跟其他小朋友打成一团了,瞬间怒火冲天,跑上前:“小归啊啊啊!不准打架!!”
闫岸眉头一挑,见这小子根本没有她上次的话,于是直接走上前准备观看一下小萝卜丁之间的战斗。
闫小归以绝对优势压倒了那个比他还大一年级的男孩,两只手两条腿没一个闲着,手掐脸抓头发勒脖子,腿紧紧圈住对方的腿,在对方的挣扎过程中在地上来回打滚,衣服和脸没一个是白的,气势汹汹到脸色涨红,下手毫不手软。
见夏依过来拦架了他也没反应,张嘴就准备用牙齿咬住身下男孩的耳朵。
可这时候被揍的小男孩已经哭的稀里哗啦了,惨烈至极。
“闫小归。”
一道冷声瞬间穿过嘈杂的人群,传到了某个小家伙的耳朵里。
闫小归动作一僵,猛地抬起了头,震惊地看向不远处缓缓走来的闫岸,唰地就松开了手和脚。
被压着打的小男孩一溜烟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哭嚎着擦着鼻涕就一边跑一边叫:“呜呜呜呜我去叫我妈妈打你们!!”
“呸!”闫小归蔑了一眼他,双手环抱盘腿坐在地上。
“哼哼哼小夏姐你怎么把她叫来了!她过来能干什么!”闫小归气冲冲道,扭过头看都不看一眼闫岸,委屈巴巴地朝夏依喊。
夏依摸摸鼻尖,刚想说些什么,揭露这小子死傲娇的事实,就被闫岸拉住了。
“打的开心吗?”闫岸敛着眸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脏兮兮的小孩。
“……”闫小归缩了缩脖子,没吭声。
他有些拿不准,自己现在如果真的回答“开心”了,闫岸会不会直接揍他一顿。
“起来,不要让我说第二遍。”闫岸继续冷声道。
闫小归咽了口唾沫,偷偷瞄了一眼夏依,试图从她那儿寻求点帮助,可没想到对方也有些害怕,直接疯狂摆手,示意他别犟。
在那双冷得能让人在大夏天打寒战的眼睛的注视下,他仅仅只犟了两秒,在闫岸脚步刚动之前就嗖地爬了起来,站的笔直,头顶灰白色的鸡窝。
“夏小姐,我们今天的聚餐就先不带他了。”闫岸故意忽视他,抬起头对夏依说道。
夏依睁大眼睛:“……闫小姐,你说真的?”
闫小归同样瞪大眼睛:“……什么啊?!”
闫岸瞥了他一样:“什么什么?”
“你们去吃饭居然不带我!!”闫小归嘴巴一瘪,眼眶瞬间红了,然后愤怒地跳起脚来,但碍于闫岸在跟前自己不好发作,只能压抑着在原地无能狂怒,疯狂跺脚。
他生气生着生着就想哭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用胳膊遮住眼睛,硬是犟着憋住委屈的眼泪,把脖子憋的涨紫,抽噎不停,看起来狼狈极了。
没维持两秒,就彻底号啕大哭起来,直接后倒躺在了地上。
“……咳,闫小姐,您为什么要故意把他弄哭啊?”夏依察觉到闫岸是故意的,但看着那个小魔王委屈可怜的模样就有些于心不忍了。
“他打架,把别人打成那样,自己还雄赳赳的,你觉得对面家长要是过来看到会怎么样?”闫岸双手环抱,就这样静静看着他大哭。
夏依瞬间醒悟。
“tmd就是你们的小子打了我儿子?!!把我儿子打成那样——”
应声而来,便是刚才对方男孩的家长。
可当他到达战地时,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瞬间化成碎片,气焰也熄了。
被揍的小男孩怒了:“……”
为什么他比我看起来还要委屈!!!明明是他揍的我啊!!!
最后争端还是在闫岸了解清楚事情原委之后,在闫小归不服输的道歉下结束了。
来龙去脉大致就是:被揍的男孩指着闫小归的鼻子骂他是笨蛋,什么东西都不会,还没爸妈教,只会傻乎乎地打架,然后闫小归首先动手打人,被揍的男孩也不甘示弱,就扭打了起来。
由于战地是在厕所转角处,十分隐蔽,老师们一时间没发现。
在闫小归道歉之后,对方家长原本还不想这么轻易就放过他的,但在闫岸说出一句话之后,顿时就没了声音。
闫岸在带着闫小归离开前,轻飘飘瞥了一眼他的儿子,笑道,特地咬重了某两个字的音:“可别让你的同学知道了哟,你居然连一个一年级的小朋友都打不过。家教的确是爸妈教的,打架……还需要爸妈教吗?”
说罢,闫岸视线缓缓向上移,在男孩的父亲脸上颇有深意地打量了一圈,然后嗤笑一声,转身离开,留下尴尬的两父子。
闫岸和夏依一起牵着闫小归走出校门,他在路上还抽抽搭搭不停,浑然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
“别哭了。”闫岸有些烦躁,语气生硬。
“我就要哭!你管我!”闫小归大声犟起来,他一想到闫岸逼着他道歉就愈发生气,呼吸急促。
明明是那个人先骂他的!还、还骂他没爸妈教!为什么得他去道歉!
夏依还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件事,尽量用三观较正温和的方式,可下一秒就听见闫岸淡声说了一句:
“打的好。”
闫小归瞬间懵逼,哭声戛然而止。
“但你不应该先动手。”闫岸叹出一口气,蹲下身,态度恳切,指出错误,“对方父母没有教好,言辞过激,你生气是很正常的,后续发展成打架也完全没问题。”
“但你不应该先动手,也不应该在对面放弃抵抗、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继续动手,打架得点到即止,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道歉。”
“你现在必须得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否则以后想打架都没机会了——因为第一次就会被警察抓住关起来。”
闫岸说完这些话,见没人应声了,还有些疑惑:“……你们怎么了?”
夏依心情颇为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感觉闫小姐确实说的一点没错,但就是有些地方不对劲,说不上来的诡异。
“我知道了。”只听见闫小归一声干脆利落的应答,仿佛接收到了什么指令似的。
“我都记住了,不会再首先动手的。”闫小归吸了一下鼻涕,擦掉眼泪,表情严肃,“等他们动手,我再动手,否则以后都打不了架了。”
闫岸声音一顿,眼神诡异,意识到自己的措辞好像出现了严重偏差。
她不是想让他以后继续打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