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仍处于虚幻世界中, 理由有三个。
其一,是这张装着香烛草的红包,它暗示了环境;其二, 是今天凌晨出现在门外敲锣的打更人, NPC江湖说书人——还记得他第一次出现的时刻和环境么,是在闫岸他们已经完成了羊大叔的任务、正准备脱离幻觉狭道的时候。
在他们处于虚幻世界中时, 念三呈NPC状态,一旦脱离了幻觉,他就转变成了怪物——而他刚刚正好是NPC状态。
其三,生活管家、怪物导航系统均没有对新娘新郎的身份进行通报, 即,现在的他们并不是真实的本体。
“我艹怎么回事?照片怎么是空白的?!”盛昊强用力甩了甩相机,怀疑它出故障了。
“昊哥……要不我们还是先脱离——”房见畏畏缩缩, 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询问盛昊强。
“你还想不想留下你妹了?!”盛昊强声音陡然阴沉,威胁着,“不准走!这次我必须得留到后面。”
他瞥了眼闫岸,轻蔑地低声自语道:“呵呵,好不容易这傻子不想脱离游戏,否则我还可能就没机会下手了呢……”
房见立马闭上嘴, 只能捏紧手心缓解压力, 但心跳依旧愈发快了, 背后止不住地发凉。
闫岸撇撇嘴,假意没听到。
“房小姐,你不还准备脱离游戏吗?”她看着一直关注她哥的房可, 自然地示意道。
“……不了, 我再等等。”房可又瞥了眼房见, 声音闷闷的,回答很简略。
闫岸不再多话,从口袋里拿出了之前一直没有用处的糖果,捏在指间晃了晃,挑眉示意范绸、安尔和房可:“那好吧。要想拍照,我们就得先离开这里。”
盛昊强听到这话,微愣,又看了眼面前呈新婚喜悦状态的新娘新郎,反应过来,眉头一拧:“哈?他们不是新郎新娘?——那我的照相机岂不是白费了?!”
闫岸敛眸,撕开包装袋,将那颗甜腻到令人喉咙发麻的糖果放入了口腔中。
凹凸不平的脆硬外壳竟在一瞬间化成了浓浆,那股仿佛能让人昏昏欲睡的甜意一点一滴渗进了舌尖。
“生活管家提醒您:您已使用道具‘糖果铺老板娘制作的喜糖’,作用生效中……倒计时:9分59秒”
渐渐地,眼前热闹非凡的场景开始扭曲虚幻,漫起烟雾,直至烟雾浓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两秒后,烟雾逐渐消散了三分之一,显露出远处破败且残缺的木桩和已从中间断裂、摇摇欲坠的木窗。
冷风已起,透着蛰人皮肤的阴森凉意,四周挂着的死白色的丝绸布条早已被风侵蚀,变得灰暗残破,在冷风里摇摇晃晃。
一秒后,生活管家和怪物导航系统的通知音便如夺命预警般连环响起。
“生活管家提醒您:正前方四米处,出现可对话NPC-糖果铺老板娘-小菲、可对话NPC-剃头匠-羊大叔、可对话NPC-裁缝-胡师傅、可对话NPC-司仪-阿东。”
“怪物导航系统提醒您:请注意前方四米处,出现【怪物组合体·纸人新郎-阿白】、【怪物组合体·红嫁衣新娘-阿花】……”
模模糊糊中,NPC几人并排站着,面无表情直视前方,秩序整齐划一,两手规整地垂在身体两侧,动作僵硬到诡异,浓烈熏人的熟悉糖浆味儿扑面而来。
随之,小菲所带的增益&负面buff也蔓延开来,健康值恢复,心理san值开始下降。
新郎阿白站在NPC前面,也如僵尸一般竖直站立,身形单薄如白纸。
它身边立着那个门帘被卷起的红轿子,穗子摇晃,系着的大红花已被风垂落在地。
红轿子里坐着身穿深红色嫁衣的新娘阿花,它的头被红盖头遮盖住了,看不到表情,惨白如纸的两手交叉放在腿上,动作温婉而诡异。
一前一后整齐的两排,赫然是拍照的老旧场景。
“咔嚓”一声,闫岸眯着眼睛,找准机会拍到照片,直接成功提交了任务,将一次性照相机扔到一边。
她趁着浓雾还未完全散尽,沉下黑眸,迅速拉着范绸、安尔和房可后退了两步。
怪物。
“生活管家提醒您:由于您成功完成特殊·支线任务,现发布附加题型·支线任务②。
提示:该任务属于游戏中附加题类的思维题型,失败时无负面影响。该任务在游戏发展过程中会自动进行检测,具体情况由生活管家判定。
附加题型·支线任务②:请回答新娘阿花的问题,在现场,谁才是真正的鬼?(鬼数不限定,玩家只需在心中回答,一分钟后自动检测,答案正确与否将由新娘阿花评定,系统保证客观公正。每人仅有一次作答机会!)
任务完成后,将会给予玩家“特殊”奖励。”
这个被发布的思维附加题突然到来,众人一愣,猝不及防。
烟雾彻底散尽,不远处那个身穿白色纸衣礼服、原本仿佛一座雕塑的怪物突然动了,每有一个动作,它的骨骼就咯吱作响,好像在跟纸壳剐蹭着。
“我问问你们……谁才是鬼?”狭窄低矮的红轿子内,新娘阿花端正坐着,嗓音尖锐无比,不断疯癫般地寻求答案。
“我问问你们……谁才是鬼?!!!”
这一句话,重复又重复,仿佛在为声音早已死寂一片的筒子楼伴奏。
盛昊强看向了纸人新郎,缓缓扬起嘴角,侧身后退了几步,等着看好戏。
那一刻,纸人新郎忽的抬起了脑袋,眼睛呈充血的血红色,血丝密布。
它行动了。
“唰!——”动作迅猛到刮起了一阵强风。
左腿虽一瘸一拐诡异地拖蹭在石子路上,但速度依旧极快。
手爪高高抬起,如钩子般尖锐,以快如闪电的速度向某人猛力冲了过去,似乎试图从左到右狠抓一爪。
盛昊强瞳孔瞬间缩小,想下意识后退。
?!!!
房见登时大脑一片空白,思维在临近死亡的那一刻已经完全凝固了,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他是跟盛昊强并排站着的,仅距离两米——这一爪完全能够直接顺着搞死盛昊强和他。
不到半秒,攻击近如咫尺,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哥!!!”房可脸色瞬间煞白。
在那一刻,她反应迅速,一边逆风猛冲上前,一边两手快速相合,以肉眼难见地速度变换着动作。
安尔一愣,当即倒吸了一口气,彻底冷下脸,甩出了手术刀,疾速跟了上去。
“石头”的技能效果相当于一个简易的物理屏障,仅能保护一个人,且要求施法者与被保护者的距离范围不超过两米。它的防御效果极好,但会使被保护者的行动变得极为缓慢,以至于难以移动一步。
“你快脱离游戏!!!——”房可强压住恐惧的情绪,飞奔到她哥身边,使距离压缩,技能得以生效。
这一切发生,仅用了半秒的时间。
在房可的身体刚要从后方飞越过盛昊强、技能即将生效时,她身体失去控制,忽然被猛地向旁边一拽——手被盛昊强抓住了。
房可嘴唇颤抖着,难以置信地转过头。
她无法反应,身体瞬间被强行拖拽到了盛昊强的身前,与怪物面对面。
范绸被震惊得脸色发白,浑身僵住了,声音发哑,他现在也不能提供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闫岸看见这突然发生一幕,黑瞳骤缩,朗声疾速道:“不准动!!——”
“生活管家提醒您:您已使用消耗性技能——‘盘角羊的低语’!生效中——”目标是那个怪物。
而与此同时,那双锋利的手爪却已到达房可恐惧至极的瞳孔前。
攻击仅仅只被暂停了两秒。
安尔抓住时机,紧咬着牙,一击飞刀猛力甩出,手术刀直接飞跃而过,狠力插在了纸人的大腿处,阻碍它的行动。
怪物的健康值下降了整整四分之三,但动作的速度却一丝也没有减缓。
“噗呲!!!——”
当即,鲜血从喉管处喷溅而出。
盛昊强呼吸有些发软,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直接松开了掐住房可手腕的手,快速后退几步,远离怪物,面色极度阴鸷难看。
tmd这个怪物怎么攻击起我来了?!不是让他搞闫岸吗?!
房可脸上无一丝血色,如一只毫无灵魂的玩偶,直接瘫软在地。
她的脑袋砸在了石子路上,身子抽搐,嘴里不断咳呕出鲜血。
“生活管家提醒您:游戏已进行5日23小时36分钟,您的健康值、心理san值下降过快,请注意调整。
健康值:3(下降94点)
心理san值:12(下降70点)”
与此同时,“石头”的技能生效了。
纸人的动作突然又缓慢了下来,难以动弹,仿佛关节被卡住了,只有爪子上鲜红的血液还在一滴一滴往下落,砸在石子路上。
房见浑身颤抖,瞳孔神经质地变得极小,眼白处猩红一片,眼神中是以前从未见过的极度惊恐与迷茫。
大脑一片空白,就连自己的治愈技能也忘记使用了。
他缓缓瘫软在地,手指弯曲,深深掐进了石子地里,眼睛死死地看到地上躺着的那个破败的人,嘴巴张大,不能发出一丝声音,喉咙深处是破风箱似的嘶哑呼吸声,宛如残暮之年苟延残喘的老人。
那神情,仿佛是不愿相信这一切的发生。
一秒后,房可失血过多,健康值瞬间归零,身体渐渐消失在空气中,不见一丝痕迹。
属于她的面板灰暗了。
“盛昊强!!!”房见登时疯狂地尖吼一声,黑框眼镜因为动作的激烈而被摔落在地。
房见眼眶猩红地哭嚎着,身形狼狈不堪,拼命极力地想爬起来,冲到盛昊强旁边用双手掐住他,亲手用刀子直接插进他的喉咙——但是,因为“石头”的防御技能效果,他根本无法移动一步。
“……噢兄弟,真是抱歉了,违背了跟你的约定——还是因为她太傻了。”
“如果她没冲上来,说不定以后我还能遵守跟你的约定去保护她的,可惜啊……”盛昊强耸耸肩,“不过更重要的是现在情况紧急,相比这个,我还是更在意自己生命的。”
范绸被气急了,拳头咯吱作响,直接几步猛冲上前揪住了盛昊强的衣领:“你他妈的还是人吗?!!”
盛昊强冷嗤一声,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
“狗东西……”安尔抽回手术刀,看着盛昊强,眼神阴沉如冰,呼吸急促。
“生活管家提醒您:游戏已进行5日23小时37分钟,您的健康值、心理san值下降过快,请注意调整。
健康值:110
心理san值:52(下降48点)”
闫岸站在原地,听着耳边心理san值的下跌,毫无反应,只是直直盯着远处盛昊强的背影,黑眸子依旧是平淡到毫无波澜的,脸色苍白到透明。
她黑眸垂下,嘴唇挪动,声音轻且低到只有自己能听见。
盛昊强啊……
这声音慢条斯理,仿佛不带一丝恶意,只是将那名字在嘴里细致地咀嚼了一遍,不留下一丝骨头碎。
纸人新郎可不等众人悲痛欲绝后再反应,它骨骼咯吱咯吱作响,僵硬转过身,直接再次出手攻击。
这次朝向的是安尔和闫岸她们。
「我艹你们快跑吧!!!还准备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