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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看着你 春韭 0 字 2022-01-06

西布莉另一只手臂就躺在一米开外,手背上有一条划痕,焦黑的手指僵硬地伸向天空,因为临死前的挣扎而僵直,又因为火焰灼烧肌肉而蜷缩,以至于形成一个扭曲的、符号般的姿势。

刘易斯也俯下身,蹲在她面前:

“这大概是西布莉死前挣扎的时候扔到这边来的,火没有波及到它,真是万幸。”

“这本书一直都翻在这一页吗?”

“我只知道这本书一直放在地上没有动过。”

刘易斯温和地问:

“这本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不对劲的地方?”

李文森眨了眨眼,避开了这个话题:

“也不算是不对劲的地方。”

当然有不对劲的地方。

从他们走进案发现场开始,这里的每一粒灰尘,每一页书页,都透着古怪。

如果西布莉死时,书就翻在这一页,为什么没有沾上碳粒?

椅子虽然诡异得没有烧尽,但好歹烧掉了一部分,书落在地上,但是那一页却干干净净,什么炭灰都没有沾上。

只是还没等她思索这个问题两秒钟,她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乔伊的特定短信音。

李文森拿出手机,还没仔细看,就已经感受到了乔伊强大的存在感:

“因为风在这群警察没有看到的时候把书页翻了三页,虽然我觉得他们就算看到了也和没看到一样……原本书翻到的篇数是一百零四篇,从书页页脚的黑白对比程度就能够看出来,那一页的碳粒痕迹要重得多。”

李文森:“……”

妈妈,她的室友好像开了天眼,好可怕。

七秒钟后,第二条短信接踵而至:

“你走进案发现场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睛的吗。”

李文森:“……你真是够了。”

乔伊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留给他们一个,他只是坐在他的黑色雕花椅子上,cos一尊苍白而完美的大理石雕塑。

李文森把书页翻到一百零四篇,果然在书角上看见了细微碳粒的痕迹。

正处于耶路撒冷圣经的诗篇集,第一百零四篇的开篇。

刘易斯:“你看了这本书很久了,这与案件有什么关系吗?”

“不知道,我不怎么了解破案,我只是在了解案发现场的细节。”

李文森目光凝在书页上,随口胡诌道:

“就像乔伊说的,我只是一台测谎仪,而测谎是逻辑和细节的比拼,你知道的细节越多,能找出的对方的漏洞就越多。”

这句话里有一半是她在胡说八道,但这种半真半假,又刻意权威化过的语言,听起来总是很有道理。

比如——《耶路撒冷圣经》。

她的手指若有所思地在书页上敲了敲。

西布莉崇拜基督不奇怪,加入的不是罗马天主教而是希腊东正教,说起来也不奇怪。

最奇怪的,反而是两个最不起眼的细节。

一是耶稣受难像。无论是东正教还是天主教,耶稣的头垂下的方向都是朝左边的,这一点福音书上虽然没有细论过,但属于心照不宣的共识,为什么独独西布莉这一尊,是朝右偏的。

第二个,就是这本中文版《耶路撒冷圣经》。

纸张发软,侧边泛起毛边,这本圣经看上去已经被摩挲了很多遍,书脊粘胶的地方微微发黑,那是年岁久远的证据。

一个美丽的英国女人,从未表现过对中文的热爱,甚至从未表现过她对中国的好感,为什么她长年阅读,甚至临死前手里捧着的圣经,却是中文版?

更何况,纸张越软,越容易出现折痕,而人在遭受身体上的极度痛苦的时候,要么捏紧手里的东西,要么任东西掉落,如果要往外扔,也会因痛苦而呈现出一定的力道。

如果西布莉真的是临死挣扎时把书扔出来……

那么,这本圣经上,为什么连一点压痕都找不到?甚至连翻书的折角都没有。

就好像,有人平平整整地把它扔在了地上。

就好像,有人刻意让它摊开在这里。

就在这时,她握在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如果你在找折痕的话,那你找错了地方,菜鸟探长。”

她简直能透过字里行间看到乔伊嘲讽的表情:

“你应该在书脊上找,像这种皮质封面的书,如果有人长久地翻在一页上,就会在这一页对应位置的书脊上留下折痕,比折角更具说服力。”

李文森:“……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的?”

“因为七年来,我每天一睁眼看见的不是列奥纳多就是你。”

他轻飘飘地语气仿佛浮在手机屏幕上:

“只要不是智障,多少都能对你的思维规律有所掌握。”

……这种程度的读心术,也叫“有所掌握”?

如果不是深知世界上根本没有科学意义上的读心术,她一定会以为,这就是读心术。

她凝神在那一页,耶路撒冷圣经诗篇集的一百零四篇,默默地把那几行字和旁边的注解,一行一行地刻在脑海里——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一刷评论感觉自己的显示器坏了……

居然有这么多要伪娘的小碧池……喂,你们是认真的吗==

☆、chapter 16

“披上亮光,如披外袍,铺张苍穹,如铺幔子。

在水中立楼阁的的栋梁,用云彩为车辇,借着风的翅膀而行。

以风为使者,以火焰为仆役,

将地立在根基上,使地永不动摇。

你用深水遮盖地面,犹如衣裳,诸水高过山岭。

你的斥责一发,水便奔逃;你的雷声一发,水便奔流。

诸山升上,诸谷沉下,归你为它所安定之地。

你定了界限,使水不能过去,不再转回遮盖地面。”

……

李文森:“……”

身为一个浅薄无知的解剖专业户,这首诗的每个字她都认识,但是,这里面的每一句话……她完全没有读懂……

一个宗教的兴起,另一个宗教的覆灭,这并不是诸神之间的战争,而是政权与政权之间的战争。

归根结底,是人与人之间的战争。

而战争之后,剩下的除了废墟,还有符号。

那些不能说出口的异教神的姓名,都以极其隐晦的比喻形式,充斥在大量宗教典籍的字里行间。

基督教也曾经是个异教,在君士坦丁签署《米兰敕令》之前,基督教是不合法的,基督徒也是罗马皇帝不能容忍的一群未开化的、崇拜驴,并且渎神之人。

涉及基督的典籍会被焚毁,做弥撒的人会被迫害,语言太过危险,只有符号能流传下来。

因此,他们的典籍,到处都是隐喻。

他们的上帝,每天都神神秘秘。

……太糟心了。

李文森把书放到地上,刘易斯相当体贴地帮她把书摆回原来的位置:

“您发现什么了吗?”

“我需要发现什么吗?”

李文森显得相当惊讶:

“不,这本书没什么奇怪的,我只是对宗教很感兴趣罢了,毕竟离我卧室一墙之隔的地方,就住着一位虔诚的基督徒。”

她特别强调了“虔诚”几个字,以显示她的不屑:

“死亡时间出来了吗?”

“目前化验科那边还没有出结果。”

刘易斯站起来:

“因为都成了灰,我们只能通过分析残余的一点脂肪酸来确定死亡时间,线索太少了。但从三个目击者的证词分析,我们推测事发时间应该是昨天晚上凌晨一点左右……”

“十点。”

乔伊忽然说。

他除了进门时劳动他尊贵的脚趾,去参观了一下西布莉小姐的卧室,此后就一直随意坐在客厅餐桌一条木头椅子上,低头摆弄他的手机,实在无聊就发两条短信逗一逗李文森,基本上对四周的一切熟视无睹。

就仿佛,他不是来破案,而是被请来喝茶。

刘易斯歪歪头:

“……抱歉,我没听清您刚才说什么?”

“我说案件是晚上十点发生的。”

乔伊的目光仍旧没有离开他的手机:

“准确地来说,是十点十五分。顺便,如果不是因为你们过于低下的破案效率会影响我和文森特埃及旅行开始的时间,我就会稍微分析一下你刚才瞬间的表情变化,揭穿你故意装听不见的幼稚举动。”

李文森:“……”

到底是谁比较幼稚?

“看来我们之间有一点误会。”

刘易斯脸上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

“不过法医鉴定还没有出来,您是怎么知道死亡时间的呢?这样重要的事情,还是不要信口开……”

“他没有信口开河。”

李文森若有所思地在客厅里走了两步,站在西布莉的房间门口。

那是乔伊进这间别墅时去过的地方:

“如果他说他知道死亡时间,他就是知道。”

刘易斯:“为什么?”

李文森:“因为信口开河会显得他很蠢,而他虚伪透顶,从不做有损他聪明绝顶形象的事。”

乔伊:“……”

“我并不怀疑您朋友的为人,只是我并不认为有人能单凭肉眼,就从这些碎骨上推测出死亡时间。”

刘易斯朝地上望了一眼:

“毕竟,这些骨头,都被烧成浮岩了,稍微用力一点,它们就能被碾成灰……”

“不,不是从骨头。”

李文森忽然说:

“是钟。”

乔伊修长的腿架在椅子的横木上,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一下。

刘易斯蓦然住口,转向说话的人:

“钟?”

“我不懂怎么破案,但我懂得乔伊——他从不做没有必要的事。”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之前和乔伊一起买的手表:

“西布莉卧室的挂钟时间是十点十五分,而现在是早上九点,乔伊刚才走进她的卧室应该就是发现了这一点,他走进去之前没有戴手套,出来后左手戴了手套,说明他动了房间里的东西,而他从不愿意碰女人的东西,因为他很有可能是一个同……同意男权主义的人,但现下的问题是,他一定在西布莉的钟上发现了什么。”

她转向乔伊:

“是不是这样,乔?”

“除了一点,我不是男权主义者。”

乔伊飞快地按动手机键盘:

“那太愚蠢了。”

“但你表现得你很像,因为你总是希望我做饭,这个举动也很愚蠢。”

李文森耸耸肩:

“那么,你在西布莉的钟上发现了什么,乔?”

乔伊紧紧盯着她的脸,忽然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为什么这件事可以说?”

她公开谈论西布莉的死亡时间,而之前关于《耶路撒冷圣经》的疑点,她却隐瞒了刘易斯。

——为什么?

“因为没有找到不能开口的理由。”

李文森轻描淡写地掠过了这个话题:

“展现你大脑皮层的时候到了,乔。”

“看看你在说些什么。”

乔伊的目光终于从手机上撤开:

“你连饭都不愿意为我做,却试图说服我帮你侦破这个愚蠢的案件?恕我直言,这才是今天这间客厅里出现过的最愚蠢的语言。”

“……我们能不能不要再互相比较谁更蠢了。”

“是你先开始的。”

“好吧,我先开始的。”

李文森举起双手:

“这样怎么样,饭我帮你做,作为回报,你把你大脑中的想法完完整整的说出来,deal?”

乔伊盯着她的脸:

“一星期。”

……机器人切除出的土豆条到底是有多碍他的眼,才能让他对天然人类做出的晚餐有这么大的执念。

虽然烹饪麻烦了一点,不过,她还是说——

“一星期就一星期。”

反正她随便做一条寿司放在冰箱里,每天切一段,一半喂猫,一半喂乔伊,一星期就过去了。

乔伊那只从不轻易伸出的神之右手,此刻伸了出来,迅速捉住李文森的左手握了握:

“那么……deal.”

李文森木然地看着被握住的那只手,实在是不好意思提醒他,正常世界的人类握手,是右手握右手,不是右手握左手,牵手才是右手握左手,你这个蠢货……

“西布莉的卧室书桌上有一杯水被撞倒了,杯子滚在沙发底下,当然你们显然没有发现。地板上水渍当然干了,但书桌上有一本英文版的《英国大学入学指南》被弄湿,水痕还没有完全干,从水印的程度和卧室里的潮湿程度推测杯子打翻的时间大概是八到十小时之前,和挂钟的时间吻合……”

“而西布莉性格偏向严谨,如果水杯倒在地上那么大的声音,她没有理由不扶起来,除非她那个时候已经死了……或正在死。”

李文森瞥向桌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茶具,抚了抚下巴:

“可是钟和这一点有什么关系,钟为什么不走了?”

“西布莉的挂钟上有新的擦痕,擦痕里没有积蓄灰尘,是近期才有的。不走是因为没有电池。”

乔伊伸出那只戴了手套的手,抛出一个小东西,李文森伸手接住,正是一枚电池:

“我在梳妆台下找到的。”

“所以你觉得,在西布莉死亡的那一段时间里,有人从窗口朝后山跑去,他踩在梳妆台上,想翻过窗户,却不小心打落了梳妆台上的水杯和钟。”

刘易斯慢慢在客厅里来回走了几步:

“而他在慌乱间只注意到把钟扶起,忽略了掉出来的电池,所以钟停止的时间,就是死亡时间……”

他忽的抬起头来,对李文森说:

“您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博士。”

李文森:“……”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从头到尾,完完全全是乔伊一个人的推理秀。

她顿了一下,转向乔伊,完完整整地把刘易斯的话复制过去:

“您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博士。”

“如果这种程度的推理就能让你刮目相看。”

乔伊重新垂头看他手里的笔记本:

“那我不得不说,你现在还没有爱上我真是一个奇迹。”

……所以这两者到底有什么逻辑关系?

“大概和我不能爱上沈城是一个原因吧。”

李文森平静地说:

“我也时常对沈城刮目相看,但基本上只要他一开口,我就会觉得,他还是早点去世的好。”

乔伊:“……”

不过,如果事件发生时间如乔伊所言,是在晚上十点十五分左右的话,刘易斯他们,为什么会从证人的证词里得出凌晨一点的结论?

三个她未曾谋面的证人……还包括一个,她自己的研究生。

谁在撒谎?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我。没有我。

……

上一句,你们就当作没看见。

☆、chapter 17

他们讳莫如深。

从第一步跨进这个种满蔷薇的花园开始,讳莫如深的气氛就已经如影随形。在她和乔伊来到这里之前,只有警司在说话,他们来到这里之后,只有他们几个在说话。

尽管这外面至少有七个警察。

难以理解的燃烧方式,灵异事件一般的死亡现场。

人烧成了灰,底下的木头凳子却基本完好。这是案件里最诡异的一项,但刘易斯他们明显避开了这个话题。

他们不愿谈,这可以理解,因为这太像一个宗教性的自.焚。

甚至自.焚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这种只能在鬼故事中出现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

“如果你的破案游戏玩得差不多了,我们接下来立刻去进行审讯,那才是你的工作,如果你能争取一个小时搞定,那么……”

乔伊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手里还捧着那本雕花笔记本,一句话毁掉犯罪现场的凝重气氛:

“我们还能赶上下午一点去亚历山大机场的飞机。”

李文森又在客厅里来回走了几步:

“不,我不要在一个小时里搞定。”

刘易斯体贴地接到:“的确,一个小时太强人所难了,这么一个案子,一星期甚至一个月都是有可能的。”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在客厅地板上一寸一寸地看过去,眉头慢慢皱起来,嘴里却说:

“这么久才有这么一个有点意思的案子,一个小时我还没有享受到猫捉老鼠的乐趣呢,搞定了多可惜。”

刘易斯:“……”

乔伊撇过头,不在看她相当熟稔地编造瞎话。

客厅里每一寸地板她都看过去了,没有发现其它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可她就是觉得,她漏掉了什么。

“你说得对,这些细节用来询问证人够了,我又不是侦探。”

李文森用手机把地上的骸骨,以及房间里每个方向都拍了一张照片。

她转身朝向乔伊,刚想说“乔,我们走吧”,却忽然止住了话头。

顿了一会儿,她眯起眼睛:

“乔伊,你……”

乔伊扬了扬眉毛:

“哦,我讨厌欲言又止。”

“我没有欲言又止,我只是在组织语言。”

“人类可以边表达边组织语言,显然你这个功能不太好使。”

“你手边的餐桌没有抽屉,你旁边没有书架,沙发在我们走进来时我特意看过,是空的,而你从坐下来以后,就没有再动过。”

她没有理会他调侃她的话,慢慢眯起眼睛:

“那么,你手里的那本笔记本,是从哪里来的?”

……

心理学上的知觉盲点。

越是显而易见的错误,越是容易被人忽视。

比如在基督教的各种仪式中,最重要的就是弥撒,一个“吃掉神”的古老习惯,由神父将圣杯里,象征耶稣鲜血的水分给众教徒——圣杯只有一个。

但是在列奥纳多-达-芬奇绘制的《最后的晚餐》里,圣杯出现了十多次,耶稣的每一个门徒手上都有一个,显而易见的错误,列奥纳多故意隐藏的谜题。

但令人吃惊的是,意大利文艺复兴到现在,几百年了,注意到这一点的人并没有几个,至少,这个毫无遮掩的小把戏并没有获得它应有的关注。

——盲点。

乔伊堂而皇之地捧着一本原本不可能出现在他手上的笔记本,本来这是极容易发现的问题,但是由于他太坦然了,她反而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这一点。

“这本笔记本吗?我从沙发垫下抽出来的。”

他迅速把本子合拢,站起来,背对着她把本子塞回绣花的垫子下:

“只是一些关于玫瑰花、月亮、神和宇宙的随笔,还有一些明显出自女人手笔的矫情的诗篇,一本日记罢了,没有什么特别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乔。”

李文森拉开一条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来:

“你一直假装翻阅那本日记本,是因为你想利用我和刘易斯知觉上的盲点,让你大大方方地把这本日记本拿走。”

蹲在地上的警察:“其实还有我,这个房间里一直有四个人……如果你们有谁在意的话。”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乔伊不置可否:

“以这个笔记本的体积,我完全可以把它藏在大衣里带走。”

刘易斯走到李文森身后:

“大概因为私自把案发现场的东西带走,是违法的,而门口我们已经安装了临时摄像头,如果您光明正大把笔记本带走,又被摄像头拍了下来,警方就没有证据表明你是未经许可带走的证物。”

李文森没有理刘易斯的话,只是盯着乔伊的眼睛问:

“日记本里,有什么和这个案子有关系的地方吗?”

刘易斯微微弯下腰,说:“您不必问他,警方有权调用与案件有关的证物,稍后我们就可以自己看……”

……我们?

乔伊神情有些莫测地看着刘易斯附在李文森耳边说话,他们隔着比较远的距离,也没有避讳他说悄悄话。这并不是暧昧的举动。

看起来,更像是刘易斯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的体贴,和由内而外绅士的风度。

一种累赘的、他不具备的品质。

一种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障眼法。

无论你内里是怎样的品质,只要外表倜傥,举止文雅,人们就很容易认为这是一个饱学之士。

心理学上可以把这个叫做,错误模式识别。

自从七年前开始,他就不再参与案件的侦破,也鲜少打击、干扰或毁掉他室友的工作,因为他的室友非常难顺毛。他知道刘易斯的存在,也彼此打过照面,却没有看过他与李文森的相处模式……用脚想都知道,不过是点头之交。

李文森和谁关系都不错,但和谁关系都不亲近,就像从前每一个被她刻意疏远的同学、邻居、老师,甚至她的父亲一样,明明一同渡过了漫长的岁月,但一转头,她就能轻易把你抹去,你再也无法在她的生命中,找到自己的痕迹。

李文森从不交朋友。

原因不明,和她一样,是一个谜。

整整七年,他才从同一间公寓的陌生人成为她的朋友……可他今天亲眼看到,从这个警察出现到现在,平时三句话里就有一句暗含隐喻,无论对谁都不假辞色的李文森,居然没有对这个叫刘易斯的男人说一句讽刺的话。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无论人生观、价值观,甚至知识体系都截然不同,他们却互相开玩笑,交流观点,探讨问题。

最重要的是,对于刘易斯的一些体贴举动,她没有拒绝。

——她居然没有拒绝。

这不正常。

太不正常了。

哦,恒河的水今天难道改流向了吗。

……

李文森还没有听完刘易斯的话,就摆了摆手:

“不,你不可以。”

“他当然不可以。”

乔伊双手插袋:

“日记本明显是私人物品,如果你打开了它,就是侵犯**权。”

“这么说起来的话,你也侵犯了西布莉的**权,乔。”

乔伊沉默了一会儿:

“所以呢?文森特,你要起诉我吗?”

他脸上的神情变得冷漠了:

“这倒是很符合你一贯的作风——但我不得不说,即便你请了律师也不会成功,因为我犯下的小小过错恰好属于''不知者无罪''的范畴。”

“……”

李文森说: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起诉你?”

“是吗?”

乔伊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但仍然冷冰冰地扬着下巴:

“不得不说,虽然我不在意这种事,但如果你为了一个不怎么熟的清洁工的**权,就去起诉与你相处了七年的同居人,还是……”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

“……略微有损我的尊严。”

“这和我们认识几年有什么关系?”

李文森惊讶地说:

“拜托,乔,我身上只有七块零五毛钱,我还欠你八万块,欠科研所三个月的工资,而请一个中等的律师开口费至少三千……你脑子里是进了多少福尔马林,才会觉得我会为了你花掉我半个月的咖啡钱?”

乔伊:“……”

半晌的静默。

刘易斯打断了他们之间不算僵持的僵持:

“我不明白,博士,刑法一百三十九条,在侦查活动中发现的,可以用以证明犯罪嫌疑人有罪或者无罪的文件,我们是有权查封和扣押的,你为什么说我们不可以?”

“大概是因为你的刑法没有学好。”

乔伊恢复了冷冰冰的语气:

“法庭外,法律是行为准则,法庭上,法律是文字游戏。”

“我记得您学的是历史和宗教,没想到您对法律也这么了解。”

刘易斯笑了一下:

“如果您有心''指点''我,大可以直说。乔先生,这么故弄玄虚可没有意思。”

“这句话也很有意思。”

乔伊像是根本没有把他暗藏的讽刺放在眼里,眼皮都没抬一下:

“难道法律不是历史的一部分?宗教就更不用说了,公元前后到三百年前,宗教就是法律。”

公元是耶稣诞生元年。

“他没有故弄玄虚,长官,这个年轻人说得没错,他已经指点你了。”

蹲在地上的老警察把所有贴好标签的证物袋收在一个纸壳箱里,站起来:

“文字游戏——可以用以证明犯罪嫌疑人有罪或者无罪的文件,你记得没错,刑法上是这么说的,但问题在于……”

他掂了掂手里的箱子,锐利的目光,与他轻描淡写的语气极其不符:

“如果你没看过这本日记,就没办法证明它是线索,但如果你看过了这本日记,你就侵犯了**权。”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居然看到评论里有人在问乔伊是不是暗恋李文森……

忍不住英俊地笑了起来。

☆、chapter 18

悖论。

世界上存在各种各样的悖论,就像是空间里的黑洞,一旦陷下去,要么就此消亡,要么,就在这个罅隙里发现新的世界。

法律里存在悖论,有些是无法解决的道德困境,有些刻意为之的留有余地。

……即便有人说,法律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刑法一百三十九条,不仅是中国这样规定,类似的条款哪里都有,德国、英国、美国,它们存在一样的矛盾,但处理矛盾的方式一直是不成文的规定。

破案优先。

没有听闻有人因此质疑警察取证的权限,直到——

“前几年,美国两个警察私自翻阅了两个毒.贩.子的手机,得到线索破获了他们的窝点,然后这两个警察就被起诉了,警察败诉。”

李文森抱着手臂蹲在凳子上,手指飞快的在手机上敲打着:

“但还有一个方法,刘,如果西布莉没有遗产继承人,也没有立遗嘱规定继承人,那么她的遗产在法律上就不叫遗产,而叫无主财产,归国家所有……我们就可以把日记本从乔伊手上抢过来了。”

乔伊:“……乔伊?”

李文森:“叫你乔伊怎么了,你还一直坚持叫我文森特呢。”

乔伊:“因为这个称呼是我先开始的,其他人剽窃了我的创意,而你纵容了他们。”

李文森:“嗯,没错,然后你的创意开启了我长达七年的不男不女的人生,无论怎么解释都没有人相信我真的不喜欢文森特-梵高的《亚维农少女》。”

“……”

乔伊叹了一口气:

“《亚维农少女》是毕加索的。”

“你们先别吵。”

老警察摆了摆手:

“小姑娘,我半年前见过你,你不是心理医生吗?什么时候转行去当律师了?”

“我不是心理医生,我是搞心理物理学的,这两者是不同概念。还有,法律说起来也属于心理学的范畴,或者我再给你普及一下法律和物理不可斩断的关系……”

李文森顿了一下:

“好吧,我不懂法律,这一条是我刚才谷歌出来的。”

老警察:“……”

刘易斯飞快地翻了翻手机:

“我已经通知去查西布莉登记过的亲人,也拜托人去取得你们研究所档案馆的授权……”

“不必,国内没有登记,CCRN也没有。”

黑色的手机在乔伊手上打了一个漂亮的转:

“但是她母亲在西布莉来中国后改嫁了,病死之前又生下了一个男孩,时间隔得太长,还没来得及登记在档案里,现在他在英国布里斯托大学读书……我刚通过推特联系上他,不过他显然不怎么愿意你们动他姐姐的遗物。”

乔伊举起手机,镀蓝膜屏幕上,黑色的小号英文字体充满愤怒:

“没错我是安迪,我不知到你这个人渣是怎么黑进我的twitter账户的,但我警告你停止更改我的个人密码!不许用我的帐户随便点赞!还有你们要是敢动我姐姐的日记本,你们就等着接海牙国际法庭的传票吧!”

李文森:“……”

刘易斯:“……”

蹲在地上的警察:“……”

……

无论从哪方面说,乔伊在他人生中的每一个阶段,都是神一般的存在。

他不说话的时候,像神祗一样俊美而圣洁,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完美体现了何为禁欲主义;而一旦他开口说话,就会使他身边的人忍不住想要毁灭世界。

但这些都不是使他令人生畏的原因。

乔伊最突出的特点在于,你永远搞不清他手里有哪些牌,也永远搞不清他会在什么时候把他手里的牌扔出来。

更搞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把牌扔出来。

……

他为什么要阻止她看笔记本?

他发现了什么,他猜测了什么,他为什么要阻碍她做想做的事?

以及……他为什么要,站在她的对立面?

明明,他面对的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明明,他参与的是一件和他无关的事。

……

李文森默然地盯了这条短信三秒,神色凝重,大脑中千万种思绪一晃而过。

然后,她开口了:

“乔,这个孩子读大学读傻了吗?海牙法庭解决的不是地域纠纷就是贸易纠纷,什么时候也开始管社交账号盗号了?”

“明显不管,所以他读傻了。”

乔伊扬了扬眉毛:

“还有,他虽然刚高中毕业,但他中途耽误了几年,年纪比你大,你刚才叫他……孩子?”

“不要在意这种细节。”

李文森静静地注视了乔伊一会儿,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对他说出什么重要的话时,她再度开口:

“你居然用他的twitter点赞?这太疯狂了,你可从来没有在i

s上赞过我。”

刘易斯:“……”

“因为你在i

s里po出来的不是死亡摇滚引发猝死的心电反应图谱,就是你天文物理教授的夏威夷短裤……你让我赞哪条?”

乔伊手指又一个漂亮的反转,手机滑进他浅灰色羊绒大衣的口袋里:

“但是我登这个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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